奇迹发生了,鬼使神差,就像是空中有人拉了一把,机头突然转向路面,一下子就从万丈深渊的边沿冲到长满青草的路中间。
驾驶员并没有被拖拉机把手甩下深山,在这个要命的时刻,他两手紧紧抓住拖拉机把手不放,直立着身子拄在把手上。悬在空中兜了半个圈,转眼间又被甩回来,正好落在座位上。
拖拉机驶上正道,快速冲过鬼门关。车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稀里糊涂,怎么脱离危险的都不知道?都被吓出一身冷汗。
惊险之余,驾驶员庆幸地喊叫起来,“天呐!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上帝之手突然出现,我们到底是托了谁的福?”
“观世音菩萨的。”夏莲回答道。
听到夏莲的声音,小兰突然想起了她的病人,连忙问夏莲,“刚才怎么样,伤到没有?”
“没有事,我很好。”
看到夏莲舒适地躺在龙小鹰怀中,小兰奇怪地问,“咦——被子呢?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脱离危险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子掉落,夏莲被龙小鹰紧紧抱在怀里。
“哈哈哈……”大伙都笑起来。
由于车上垫有稻草和棉被,颠簸中在车上跌了几跤也没有人受伤,见大家都相安无事,龙小鹰高兴地说道,“好险哪,事事难料,驾驶员的技术真是一流。”
“捡回一条命。”驾驶员愉快地回应道,“还好你不让我跳车,要不然刚才我就跳车了,结果呢,心一慌、手一抖,不就正好跳到悬崖下去了。”
“哈哈哈!”龙小鹰夸赞他道,“还是要表扬你的勇敢牺牲精神,危难时刻,没有只顾自己弃车逃命。”
“刚才一个精彩的杂技动作,你看到了没有啊?”驾驶员还在沾沾自喜。
“别表扬他。”小兰批评道,“骄傲自满,自以为是,差点把我们摔到阴间去。”
“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把我的病都吓好了,到了卫生所,让王所长开点药就能回来,免得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工作。”夏莲说道。
“不会好得这么快,你现在舒服点了吗?”小兰问道。
“我觉得又恢复正常了,你摸摸我的头,是不是不发烧了?”
小兰摸了一下夏莲的脑门,高兴地说道,“一头冷汗,好像没有发烧了,如果惊吓都能把疟疾病菌杀死,那真是个重大发明。”
生死攸关的时刻,把身上的病魔给吓跑了,这个时候夏莲感到头脑格外清醒,身子也变得轻松了,她不愿意再躺在手扶拖拉机狭小的车兜里,爬起来和大伙一块儿坐在车兜边吹风说笑。
来到分场大门,许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跑,驾驶员赶紧减速跟在人群后面。
看见从车边跑过去的人个个神色慌张,龙小鹰心想场部一定发生了大事,连忙问奔跑的人,“喂——你们都急着去干什么?”
“出事了!出事了!”人们紧张地回答道。
“出了什么事?”
“卫生所死人了。”
“倒霉!人还没送到就死了人,不吉利呀。”驾驶员抱怨着,话刚落音就醒悟过来,连忙对夏莲说道,“没事,没事,不用害怕,有王所长在,你不会有事的。”
“就是王所长了。”从身后跑过来的人说道。
“什么王所长,王所长怎么啦?”小兰紧张地问他。
“死啦!”那人回答道。
“死了?怎么可能。”
“听说是砍大树时出的事,也可能不是真的,我还不确定,跑去看看。”那人说着就朝前跑了。
“大树?”
车上的人都紧张起来,大家猜测或许传闻不真实,卫生所从来就不砍树,上班时间王所长也没空上山去砍树。再说今天也没有刮能把大树都吹倒的狂风,坐在屋里帮人号脉,树怎么可能打得到他呢?希望这不是真的。
通往卫生所的小路挤满了人,越往前走人越多,拖拉机过不去只能停车了。一直为王所长的不测担忧着,看见车过不去了,龙小鹰一个箭步跳下拖拉机直朝卫生所奔去。
院子中央围着一圈人,人群里面传来阵阵哭声,挤进去一看,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床板上放着一个用白被单盖着的人,王所长的妻子和他的小儿子正扑在上面嚎啕大哭,看来这是真的了。
气氛肃穆,大家都沉着脸,分场领导也在场,龙小鹰连忙挤过去打听情况。郭春子告诉龙小鹰,悲剧是这样发生的。
住院部的茅草房破旧不堪,一到雨季屋顶到处漏雨,修补都不行了,王所长决定带领大家盖一栋土木结构的新病房。今天一早,他就带着所内的男同志上山备料。在他们离开不久,一个卫生员端着药盘向住院部走去,看见王所长在小路上方的山坡上砍一棵树干光滑的大树。
砰砰几斧头过后,一团“黑云”突然出现在树干上方。
卫生员仔细一看,高高的树干上,树叶里藏着个簸箕大的马蜂窝,被扰动的蜂群全部从蜂窝里出来,像团黑云似的在上方盘旋。
王所长低头砍树没有注意到,卫生员连忙大声呼喊,当时路上有辆拉木料的拖拉机经过,他没有听见。卫生员急忙向他跑去,可是迟了,只见这团“黑云”沿树干沉落了一段距离,突然加速,飞快地压了下来,顿时就把王所长扑倒在地。
当人们举着燃烧的火把跑过去救助时,王所长已被叮得全身浮肿,脑袋都变形了。
“蜂毒太厉害。”郭春子摇摇头说道,“抢救时他就不行了,气候炎热,死者不宜久留,棺材来了就埋了。”
想起夏莲还在车上,不知道王所长遇难的消息会不会吓到她?龙小鹰赶快挤出人群去找夏莲。
手扶拖拉机还停在路旁,车上的人都离开了,只有夏莲还呆坐在上面,龙小鹰赶快走过去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夏莲。
有人挑着棺材路过时,夏莲就知道王所长遇难了,想去向王所长做最后的告别,但身上不舒服,正等着有人来扶她。
跟随送葬的人们来到半山坡,这里已经挖好一个洞穴,葬礼很简单,把用白布包裹的尸体装入棺木,钉上铁钉,把棺材放入洞穴。
大自然创造了一切,也要收回一切,无论是高贵的,还是卑微的,都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告别仪式结束后,把夏莲安排在一个没有病人的空房间,卫生所唯一的张医生就带着人前来就诊。
看着他,龙小鹰就担心。张医生从队上调来不久,医术不见得比小兰高,基本上是你要什么药,他就给你开什么药。
量过体温,问了病情,张医生征求其他卫生员的意见道,“发高烧,颜面苍白、口唇紫绀,你们说这会是啥病?”
以前都是王所长说了算,现在他不在了,剩下的卫生员还缺乏独立工作经验,被张医生一问,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主。
小兰插话道,“从症状和患者主诉来看像是疟疾,在连队上我就是按疟疾来给她治疗的。”
“有效果吗?”张医生问道。
“时间短,还没有看出效果。”
“你可能还不知道。”张医生对小兰说道,“最近分场流行钩端螺旋体,前段时间送来几个发高烧的病人,症状和她很相似,王所长就是按钩端螺旋体治疗的。现在病人都已治愈出院,我推断她染上的是钩端螺旋体,你说呢?”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小兰回答道,“前些日子她们在山谷开垦水田,那些臭水塘蚊虫孳生,老鼠做窝,可能水塘已被鼠尿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