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也看见了长公主,却知应雪泥和她之间,怕是母子缘浅了。
此时,皇帝终于说的差不多了,最后以一句“爱卿此行,一路辛苦,盼早日归来,以慰寡人心意!”
众人跪地,行叩拜大礼,应雪泥便欲带人上船了,突然一个宦官尖细的声音响起:“口谕!”这普天之下,当着皇帝的面还敢称口谕的,唯有太上皇而已。
那宦官也是太上皇身边伺候的,此刻挥着一柄拂尘,带着几个小太监,穿过众人,来到最前头。
皇帝本以为长生道长把太上皇给唬住了,却不曾想临门一脚还有这样的幺蛾子,心里暗悔方才话太多,没让应雪泥趁早出发,只是木已成舟,他只得带着众人跪地听谕。
那宦官清了清嗓子,道:“遥闻宝船出使,扬天家威仪,特命兵马司云骑尉相护,望尔等恪尽职守,不辱使命!”
众人谢恩起身,皇帝道:“宝船已有兵士相护,父皇怎的又想起加人了?”
应雪泥和楚岚一言不发,心中皆知道来者不善!
那宦官笑道:“昨日,上皇扶乩而卜,是坎盛阳盛之像,寻方士化解,言道此行须得一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随行,方能阴阳相衡,一路顺畅啊。故而千挑万选,才寻到了一人,充作督军,此乃上皇一片苦心,陛下体谅。”
皇帝听了这话,也知这人必定是有来头的,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上皇传谕,倒不好驳了,只淡淡的点头,道:“将那人唤来罢。”
那宦官忙命身后的跟班散开,露出一人,正是王殇。王殇此刻一身银甲,跪地给皇帝请安,皇帝道:“恪尽职守,不可逾越。”又转身对应雪泥道:“此行重担,皆在爱卿身上,杀伐果决,临机而断,万不可误事。”
应雪泥从那宦官出来就知道有人贼心不死,见了王殇,也没太惊讶,从容的与楚岚辞别了皇帝,带着众人上船开锚而去。
二百余船队浩浩荡荡,顺水而下,皇帝看了一会,直到船队消失在视野,才回了宫。
刚一进临雍殿,跟着的曹掌印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帝陡然转身,面色不虞,道:“上皇素来不理朝政,如今这一手,必定是有高人指点,大概连去虞夏买粮一事也被有心人知晓了,你办的好差事!”
曹掌印跪地磕头请罪:“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后此时也跟着进了临雍殿,柔声劝道:“陛下莫恼,仔细气坏了身子!事已至此,只能亡羊补牢了!”
此时,皇帝心中怒气也发完了,叹了一口气,让曹掌印起来,道:“罢了,此事,也不能全怨你,那些勋贵经营数年,根深叶茂,在这宫里安插眼线,也是寻常,只一条,你须将他们都揪出来!”
曹掌印重重磕头:“老奴以性命担保!”
皇帝亲自将曹掌印扶起,勉励了几句,曹掌印退下,回了内侍监,正欲一宫一宫的查,突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来报信,“偏殿的薛嬷嬷悬梁死啦!”
曹掌印心里咯噔一下,那薛嬷嬷正是素日里服侍应雪泥和楚岚的主事嬷嬷,这个节骨眼上死了,是畏罪自尽还是.......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道:“查!将这些小鬼一一搜罗出来!”
大明宫
太贵妃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抹眼泪,此时大殿已是空无一人,宦官宫娥皆远远的守着。
太上皇满脸铁青,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太贵妃哭了一阵子,不见太上皇发话,心里也有些虚,自己先开了口,娇娇弱弱的叫唤:“陛下.......”
太上皇打断她:“你,你好大的胆子,竟假传寡人的口谕,给皇帝使绊子!这事也是你能插手的?”太上皇此刻是真生气,船队出航一事,皇帝也跟他隐晦的提了提,他也知是大事,但也不怎么管。
如今,这太贵妃竟然假传口谕,塞了个什么云骑尉进船队,傻子也知是去找不痛快的,若是出了事,皇帝发作起来,自己这个太上皇,估计就是唐玄宗的下场!
这般胆大妄为,原因竟然是........
他越想越气,骂:“你是鬼迷心窍了,就为了给你家那老东西出气,闯下这等大祸来!”
不提老父还罢,提起老父,太贵妃声音也高了几分,道:“那应雪泥构陷我父在前,抄家在后,难道臣妾不该怨恨么?”
太上皇怒道:“你爹把国库管的就剩二十多万两,换旁人早凌迟处死了,这会子保全了性命,还不知足。”
太贵妃哭道:“国库银子花哪儿去了,难道是我父一人花用?什么千金的九转丹炉,万金的浑天丹砂,那个不要银子?”这话其实不算假,那花尚书贪墨了不少银子,但大半都填在了太上皇的长生大道上了。
太上皇恼羞成怒,骂:“你放肆!”
太贵妃一颤,双眼通红的看着太上皇,哀声道:“陛下难道要处置臣妾么?陛下忘了当年如陵宫的日子么?”
太上皇听了这话,心也软了,患难之交,又怎能相忘?
如陵宫,如陵墓!
当年的宇文丞相只手遮天,二十八贵姓在他手中死的就剩十二!自己这个皇帝不过就是个台前的木偶泥雕,后来丞相临朝,也用不着皇帝了,就扔在如陵宫里自生自灭,当时还是小宫女的太贵妃一直陪伴左右。
御膳房怠慢饮食,堂堂皇帝差点饿死,是她熬夜绣花,偷偷送出去发卖,换了银两,却被发卖绣品的太监克扣了一大半,剩下的打点御膳房的奴婢,换得两个饼子,她舍不得吃,全留给他,自己在一旁吞口水。
后来熬死了那宇文丞相,重回朝堂之后,他头一件事就是命御膳房备下所有能做出的山珍海味,与太贵妃两人海吃胡塞,吃着吃着,又抱头痛哭起来!
想起过往种种,他叹了一口气,落下泪来。
太贵妃见状,膝行几步,抱着太上皇的腿默默流泪,小声道:“那人是庆阳侯府长房的庶子,找到父亲那儿,说是与那应雪泥有仇,却不敢误事,只在回程之时动手教训,再争些功劳罢了,我虽不懂朝政,也不是不知深浅的,四郎饶了我这一遭罢!”
太上皇行四,四郎的称呼,只有太贵妃能叫,此时唤出来,更显亲昵,太上皇想起两人的恩爱,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门外一个宦官的声音响起,道:“禀陛下,曹掌印求见!”
太贵妃一听曹掌印,登时惊慌失措,也知是来算账的,攀着太上皇的手,惶恐道:“四郎,我,我怕......”
太上皇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骂:“这会子知道怕了!罢了!寡人怎就摊上你这么个祸头子!”说罢,命太贵妃起身,“到后头回避,寡人来应付这狗奴才!”
他正襟危坐,道:“传他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