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童然离开浴池以后，径直走进更衣室，随即一股子凉意便从脚踝蹿起来。
吕奕收起笑容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和她之间那条不可逾越的分界线，有着与她所处世界不同的血腥和规则。
她走进浴室，拧开淋蓬头的开关，水洒下来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砰——
她微微一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突然，又是一声。她连忙关掉开关，水声戛然而止，同时一阵尖叫声从外面传来。
她推开门，走出更衣室，酒店的大门已经站满围观的群众，包括老张和肖婻等人。
“小童。”老张连忙叫住她，“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
站在他们旁边的围观群众开口道：“枪声应该是从别墅区传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但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管他的，先报警再说。”
于是现场有人报警、有人打急救电话、有人忙着发微博拍视频，乱成一锅粥，童然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走出酒店，往外跑去，老张连忙叫住她，“小童，你去哪儿？”
童然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没有回答。
她跑向别墅群的方向，尚未靠近案发现场，便看见一个人影从别墅区的围墙翻了出来，落在一片绿化带里，同时，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来，“你们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
人影往左边的侧门跑去，童然立马抬步追上，而人影并没有从大门出去，单手抓住路边的树干，踩在墙上，跳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有备而来。
童然看着人影离开的方向，转身跑出侧门，却看见一辆警车停在外面。
从车牌来看，是从邙山市来的警车。
她判断不出这辆车停在这里的意图，只能避开车辆，顺着人影离开的树林跑去，刚刚进入树林，便听到一声枪响。
她连忙蹲下身，躲在一片半人高的草丛里，黑暗中爆发出火光，一阵阵的枪响从多个方向传来。
她半弓下身子，推测着黑影离开的方向走去，隐隐能闻到飘散着风中的血腥味。
她想起吕奕。
那股一直围绕在他身上，仿佛散不去的血腥味。
她觉得这件事，隐隐和吕奕有关。
短暂的对峙后，枪声渐渐小下来，她弓着身子，迅速往前跑去，不止是她，黑暗中还有多方脚步追逐的声音。
“哥，还追不追？”
“不追的话，怎么跟吕奕交代？”
她听见说话的声音，脚步蓦然一顿，而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她，说话的声音还再继续。
“你说，这是谁呢？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黑沙都敢杀。”说话的人，心里也有答案，便自顾自又道：“是不是买货那群人不想给钱，在缅甸请的雇佣兵？”
“说不准，这道上黑吃黑的事太多了。”
“要是黑老大死了，是不是就吕奕上位啊？”
“还有王海呢。”另一个人出声提醒道。
“王海能成气候？真要说起来，还不如熊瞎子手下那个陈东呢……”两人说话的声音随着风声越飘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童然才缓缓从草丛站起身。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哪知这口气还没有吐完，一个冰冷的机械便指上她的头顶。
是枪。
同时，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童然举起双手，没有说话也没敢回头。
枪口压在她的天灵盖，推着她往前走去，她举着手缓慢的前行着，走出几步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个不符合常理的问题，哪有人用枪口指人会刻意指在天灵盖上的？除非这个人比她高出很多，但是她的净身高都在一米六八左右，一个人要用这样的角度对着她，至少身高在两米左右。
排除这个可能性之后，只能说明这个人知道她的后脑勺有伤，刻意避开。
她停下脚步，风从远方传来，吹得一旁的枯草猎猎作响，半刻沉默之后，她转过身，用沉默而笔直地目光看向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清瘦的男人，一见她转身，枪口便不自觉转向别处，整个人显得窘迫而手足无措。
“童，童，童姑娘……”
良久，黑暗中传来熟悉而羞涩的问候，甚至能想到男人说话时近乎红透的清秀脸庞。
周峰！
果然跟他有关！
她赌对了，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拉着周峰的手臂，蹲下身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蹲下身，将手臂从她手心挣脱出来，“有，有，有血，别碰……会弄脏你的手……”
童然无声地看着他。
良久，她凑近他，将声音压倒最小的音调问道：“别墅那一枪，是你开的吗？”
他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你想干什么？”黑暗中，她的目光如炬，“无论你们想干什么，这条路，走到最后，都是一条死路。”
周峰低下头，没有说话。
这个道理，他和吕奕又何曾不知？但有些路，是选择了就没有办法回头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必须走下去。
周峰抬起头，松开抿紧的嘴唇道：“童姑娘，其实我和阿奕，都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可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双手，不断将他们推向一处，互相排斥却又不得不互相牵扯。
“既然不想我牵扯进来，那你告诉我，我要找的人到底在哪里？”童然眼眸微沉，缓缓开口道。
树林里，有风穿梭，时不时有枪声响起。
周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有无尽的风声和偶尔的枪声萦绕在耳旁。
“你真的想知道那个人在哪儿吗？”良久，他开口问道。
“是。”她的声音中有着近乎偏执的确切。
“他……”他的声音很轻，一离开唇便吹散在风中，但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入童然的耳朵里。
“你找不到的。”
无论，你用尽什么方法都找不到的，所以，回去吧。
“如果我非要查下去呢？”
他的眼眸沉下去，“会死的。”
童然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大厅前已停满当地的警车，穿着防弹背心的特警更是将别墅区围得水泄不通，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一栋复式别墅门前，拉起黄色的警戒线，昏暗路灯下站在不少警察，别墅里面，一个面容含笑的男人，正在接受一个年轻警察的询问，他拿着纸不断擦着手中的鲜血说：“听见枪声的时候，我和朋友正在泡温泉，这一点，酒店的工作人员可以作证。”
年轻警察沉着脸，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从外走进来的老公安拦住。
“然后呢？”老警察接过话头道。
“听到消息往这边赶，结果一进来就看见我舅舅满身是血的躺在沙发里，就赶紧让人把他送到医院了。”
“为什么没有叫救护车？”老公安问道。
男人笑起来，像是在听一个可笑的问题，“法律有规定一定要叫救护车才能送医院吗？
“那为什么不报警？”
“我这不是正想报警你们就来了吗？”男人将纸巾丢在垃圾桶里，“不然我在这干什么？”
“你明明是想……”年轻警察反驳道，然而未等他将“处理证据”四个字说出来，已经被老警察制止，“吕奕，今天没证据我不为难你，但是短期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