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天色未亮,童然已经从铁头家离开,除了昨夜喝剩下的半杯水,什么都没有留下,哪怕是告别的只字片语。
“嫂子这是穿起裤子不认人啊。”铁头吃着饭脱口而出道。
“咳。”吕奕嘴里的饭差点没包住,呛得半天没缓过劲。
“嗯?”胖子疑惑地看着神色迥异的两人,但谁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便没继续深究下去。
“小吕,我煮了点腊肉和香肠,你们带在路上吃啊。”阿婆从厨房走进来道。
吕奕咳嗽不止,连连摆手,端起童然剩下的半杯水喝下去才缓和一些,“不用了。”
“哥,你就拿上吧,我阿婆的一点儿心意。”铁头喝着稀饭,口齿不清地回道。
“把嘴给老子闭上!”吕奕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见铁头阿婆注视着他,又解释道:“他帽子没戴好。”
“小吕,你就拿上吧,郑正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他爸又是一个……什么也没给他留下,要不是你一路帮着郑正,我们哪有钱修这个新房子……”阿婆说着说着,眼眶便开始泛红。
新修的房子,墙上还是最原始的水泥,连灰都没有刷。
这样就够了?吕奕沉着眼眸,没有回答。
“哥,我在你那挣的钱,已经够我养家糊口了。”铁头知道他在想什么,自是立马制止道:“别管王海他们挣多少钱,你别去碰那个东西行吗?”
吕奕抬头看向他,伸手帮他理了理遮住眼睛的帽檐,“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他决定的事,鲜有改变的时候。
铁头抿着唇,没有再说下去。
正月初六。
童然已经回到邙山,期间,她接到常城的电话,“你走了?”
“嗯。”她一边对着浴室里面的镜子看肩上的伤口,一边回答道。
“什么时候走的?”
“有几天了。”她回答得模棱两可。
“你知道吗?四方镇出大事了。”
一宗盗窃案。
一宗命案。
前者发生在常城的诊所。
后者发生在吕奕住过的房子里。
最重要的事,盗窃案的嫌疑人和死者是同一个人。
原因是常城诊所的门虽然被砸坏,但除了保险柜里的盐酸哌替啶和一些针管丢了,其他的都在,这一看就是“瘾君子”毒瘾来了,没钱买毒,便用盐酸哌替啶代替。
同时,在两层小屋里面发现的那具尸体,虽然是被枪杀,但的确是“瘾君子”一个。
两宗案子自然而然归为一个案子。
然而他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他将这个想法告诉童然,童然只是沉默。
他以为她还在计较之前的事,顿时又来了气,“童然,你觉得我故意在说那个云南毒贩的坏话吗?可如果他真的不是坏人,那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尸体?”
她也没觉得他是好人,但是解释给常城听,必然也不会信,索性只是应了一声,“嗯。”
“你嗯什么嗯?”见她并无兴趣,他心里有些发慌,欲盖弥彰道:“我没说那云南毒贩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他不是好人而已。”
“嗯。”她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
“只是觉得累而已。”她仔细端详着肩上的伤口,发现已经结痂,“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这还算没事?”常城眉头皱得厉害,“你到底怎么了?又跟你爸吵架了?”
“没有,就是觉得累。”她穿上衣服,“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童……”
未等他讲话说完,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常城看着通话终止的界面,缓缓抿紧了唇,她……好像真的变了。
可是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就像唐墨说的,自私、寡言,好像全世界都欠着她。
这样的童然,他不喜欢,可是那个他喜欢的那个童然,也不知如何才能找回。
他感觉到无力,叹了口气,将手机揣回兜里。
正月初七。
童然抵达交警大队,一切如常,同事们聊着家里的趣事和争执,有笑声、有骂声、童然只是听。
下班以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禁毒大队,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到中年的警察在值班,姓李。
她说明来意,“我想打听一个人,以前在这片待过,叫……曾雄,您认识吗?”
“曾雄?”他皱起眉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警察?”
“不是,以前我还在我们那当警察的时候,负责过他的案子,前不久听说他在这片待过,就想问问师兄你们碰见过吗?”
“哦,吸毒还是贩毒的?”他放下防备,继续翻阅手中的文件,“哪一年?”
“2005年前后吧。”她只能按照最后一次跟他联系的时间推算。
“那我不是很清楚。”他如实相告,“我是2010年才过来的。”
“哦。”童然继续追问道:“那队里还有2005年就在这边上班的人吗?”
他继续摇头,“我就算这里来得最早的了。”
她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2004年的时候在这边待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童然愣了一下,“您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自己去联系。”
“你自己?”中年警察心生疑惑,但是没有多问,回答道:“我也没有他的电话,只知道他在靠近澜沧江那边一个地方派出所里面,你可以打电话去问问。”
澜沧江,湄公河上游在中国境内河段。
童然道了谢,正欲出门,一个年轻警察推门而入,“唐队在吗?”
姓李的警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唐队带女朋友回家过年了,有事吗?”
年轻警察和童然同时愣了一下。
年轻警察错愕道:“他真跟杨婷好上了?这才分手多久呢?”
姓李的警察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你找他什么事?”
“哦……”
童然没有听下去,抬步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时候,天空罕见的下起雨,她看着滴在台阶上的雨滴,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唐墨身边终于有能照顾他的人,而不是一个时时刻刻都让他生气、还一点儿都不尽责的她。
她感觉松了口气,抬步冲进雨里。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邙山属于热带季风气候,冬季降雨量骤降,形成干季,这三天算是把大半个冬天的雨都下过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交警大队的几个人都在讨论这雨还要下多久,童然一直盯着手机没有说话。
“小童,你在看什么呢?”老张问道。
“等一个电话。”从禁毒大队出来,她便一直在联系澜沧江那边的警察,那边一直说有空给她细说,却没有给她回电,如果今天依旧收不到回电,她准备休假的时候,亲自去澜沧江那边一趟。
刚这样一想,她的手机便震动起来,正是来自普洱地区。
她连忙走到食堂外面接起来,“喂?”
“童警官吗?我是归昔派出所的孙军,之前一直没空和您联系,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童然连连问好,“孙警官,您好,您好,是这样的,我在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