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吕奕,我们要去哪儿?”童然站在卖煎饼的流动摊前问道。
早上七点出门,九点还在市区打转,就为去城西的郊区买十个煎饼,她咬了一口,并不见得特别好吃。
卖煎饼的妇女是一个聋哑人,见童然皱眉,生怕味道不好,一直比动作问她,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
童然看不懂,看向吕奕。
“笑一个。”吕奕冲妇女笑了一下,将钱递上去后,看向童然道:“她以为自己做得不好吃。”
她微微一愣,连忙冲妇女摆手笑道:“我跟他生气呢,这个,很好吃。”
她扬起手中的煎饼,竖起大拇指。
中年妇女这才笑了,连忙又招呼其他客人了。
两个人坐上车,童然的脸又垮了下来,“你到底要去哪儿?”
“去古城,找她老公。”他系好安全带,扭转车钥匙回道:“他老公借高利贷养女人,然后跟她说,做生意赔了钱,要她帮忙还债。”
“然后呢?”
“这不正在努力挣钱吗?”吕奕笑起来,“三十岁的女人,折腾得跟五十岁一样。”
童然从后视镜望过去,女人穿着红色的单衣,皮肤晒得黝黑,带着一个老年旅游团的红帽子,背脊弯得像从来没有直过。
“她现在还不知道,她老公已经将她的房子抵押出来。”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你们会收她的房子吗?”
“两百万,你觉得这种郊区的小平房够吗?”
显然不够,但是她也知道,他如果有心让这个妇女还钱,就不会绕两个小时的路照顾她生意。
她的唇角泛起笑容。
“笑什么?”他看见她唇角的笑容,问道。
“你还不算太坏。”
他看了她一眼,也笑了起来,这种错觉,从她嘴里说出来,意外的不错。
下午四点,阳光璀璨如初,照耀在古城区的老市区,道路平坦,两侧的房子却是老旧,错综复杂的电缆线穿梭在城市里。
他将车停在一条巷子门口。
巷子深处亮着一个灯牌,上面写着“鑫欣旅馆”,空气里漂浮着一股下水道的味道。
他提着剩下的九个煎饼下车,“锁好车门,在这儿等我。”
他关上门,向旅馆走去。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社会的最底层,吸毒的、逃亡的、欠债的,时常都有公安和小混混出现,如吕奕这般气质的却是鲜有。
就连门口的登记员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跑啊,再给老子跑啊!”
一声怒喊从楼上传来,随即是一阵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摔下来。
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七八个社会青年正将欲跳窗而出中年男人从窗户上拖下来,拽到在地,全是一阵拳打脚踢。
“别打了,别打了。”中年人捂着下体,连连求饶道。
“让你跑!”几个青年抓着中年男人的头发和衣领,往厕所走去。
中年男人恐惧至极,全身不断挣扎,“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旅店老板率先赶来,“要搞死,去外面搞咯!”
“信不信爷爷把你一起搞死在这儿?”青年气得眼睛发红,满脸凶狠。
“去外面搞咯,我不好跟警察交代咯。”小老板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才走。
在这种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里,隔三差五都会遇见这种事,住在这里的人早就司空见惯,对老板而言更是,别死在自己这儿就万事大吉。
与此同时,几个人按住中年人的手脚,将他的头摁进布满尿渍的蹲坑里面,然后打开冲厕的开关,一遍一遍地冲。
“还不还钱?还不还?知道老子们找你,找得多辛苦吗?啊?”说着,又有几个人忍不住在男人身上踹了几脚。
中年男人身体不断扑腾着,嘴里不断发出“嗯嗯嗯”的声音,每次头从水里拉起来的时候就喊,“哥,我还!我还!”
“你还个锤子。”又是一阵冲水洗礼。
吕奕从门外走进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眉头微皱,用脚碰了碰最靠近门边的男人,“别把人搞死了。”
众青年闻声抬头,一见是他,态度顿时收敛不少,“吕哥,没办法,这小子太不要脸了。”
“行了。”吕奕点点头道。
几个人又把他的头往下水道洞口摁了几下,才将中年男人的头从蹲坑里拖起,用力在地上撞了一下。
狭小的厕所里,弥漫着尿液的氨臭味,中年男人却浑然不觉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吕哥,吕哥,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一定还钱。”中年男人逆着光,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哀求道。
“两百万,你拿什么还?”他说话的声音淡淡的,中年男人却吓得浑身发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青年都让他感觉畏惧。
“我一定还,一定还,吕哥,我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紧张什么?先吃点儿东西。”他将手中的九个煎饼递给他,“吃完再说。”
中年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吃吧。”吕奕笑道。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然后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他媳妇儿的味道,随即大口大口吃下来,一口气吃了三个后道:“吕哥,我吃不下去了……”
“那大家帮着你吃。”吕奕挥了挥手,退了出去。
三个青年授意,拿起煎饼就往他嘴里塞,中年男人嘴里不断发出呜咽声,整个脸涨得通红。
“拿水顺着点儿,你们几个别把人给我噎死了。”吕奕站在床边,环视着房间里的环境道。
几个青年又将他拉到水龙头,一边灌水,一边喂。
三分钟,才全部吞下去,几个人又将他从厕所里拖出来,他胀得肚子都要炸开了,脸贴在吕奕脚边道:“吕哥,你放我一条生路。”
“怎么放?”
“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凑到钱。”
吕奕淡淡一笑,蹲下身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办好了,钱就不还了。”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手住着他的裤腿,“吕哥,你给我机会,我一定做好!”
“黑老大手里最近有一批要出,找不到合适的马仔,我觉得你挺合适的,你觉得呢?”
黑沙是什么人,邙山本地人都知道,他要出的货,显然是不是一般的货,他怔怔看着吕奕,脸色由白转红。
“吕哥,被抓到的话,会死人的……”
“死路、活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他眯着眼睛笑道:“更重要的是,你有的选吗?”
晚上六点,夕阳横斜,天空泛起余晖,远处群山连绵,和成片的火烧云相映成景。
吕奕从旅馆走出来,远远从敞开的车窗里看见童然低着头的侧脸,在余晖的照耀下,专注而恬静,仿佛散发着光。
他静静地看着她。
少顷,他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了。
“吕哥,好久不见啊。”
他的唇角习惯性上扬,“张老板,好久不见。”
“我听黑老大说,以后古城区这边的货,你负责啊?”
他笑着应了一声。
“那以后多合作,价格便宜点儿呗。”
“好说。”他依旧看着她,唇角隐隐带笑,眼神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