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童然从火锅店走出,便遇上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肖婻,肖婻一见她出来,顿时松了口气,拉着她走到一边骂道:“你这前男友也太不是东西了。”
她淡淡一笑,仿佛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你还没回去呢?”
“这不是担心你们吗?”如此说着,肖婻又指着躺在汽车后座睡得四脚朝天的张克道:“还是这小子命好,连担惊受怕都省了。”
童然还是笑,“快回去吧,时间也不晚了。”
“你呢?”肖婻连忙问道:“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童然又是习惯性的拒绝,“我就住在这附近,走两步就到了。”
“可是你万一再遇见那些人怎么办?”肖婻心有余悸道:“今天真是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遇上的事,没一件顺心的。”
童然只是笑,然后转身往前走去。
肖婻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走到十米开外,嘴张了张,却是没有再喊出声,算了,别人自己都不怕,她又瞎什么心呢?同时男朋友催促她回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不再犹豫,钻进了副驾驶,让代驾开车。
近乎凌晨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马路上除了偶尔的车辆路过,行人只有她一个。
昏黄的路灯下,童然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她并不是不怕,只是习惯性的不愿意去麻烦别人,这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问答,从小缺乏安全感的女孩,长大后会怎么样?
其中记忆最深的一个回答是,不愿意麻烦别人,遇见什么事都自己死撑。
初看见答案的时候,她还颇有几分顾影自怜的味道,如今却觉得有几分矫情好笑,如果有可以依赖的人,谁又愿意一个人死撑呢?
所谓坚强,有时候只是没的选而已。
她又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之后,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稍有迟疑之后,手指滑向接听键。
“喂?”她开口道。
“嫂子啊?”电话那头是铁头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我是郑正。”
不知为何,每当听到铁头一本正经称呼自己的名字,童然就想笑,此时也不列外,“啊,什么事?”
“你一个人吗?”
她不用看,就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她,笑着应了一声。
“早说嘛。”铁头明显松了口气,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在哪儿呢?我想来找你的,可是峰哥说,我们现在露面不合适,只能你来找我们……”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闷响,却是周峰在铁头头上打了一下,“你能不能不强调‘峰哥说’?”
他明明是为了大家好,怎么经铁头嘴里这么一说,就全然变了味呢?除了尖酸就剩刻薄。
铁头挨了打还是不改,每句话都要出自谁的口必须强调得清清楚楚,“吕哥说,前提是愿意来找我们的话,不愿意的话就先回去,他给你带宵夜。”
童然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站在一盏路灯下,问道:“你们在哪儿?”
“嫂子说要过来。”铁头尽职尽责地做着一个传话筒应该做的事,“嫂子,我吕哥问你在哪儿呢?”
她环视一圈,“不知道,只看见面前有一家连锁超市。”
“哦,嫂子说她也不知道……”话音未落,已经直接被吕奕抢了过去,说道:“你继续往前走,两百米的有一个红绿灯,然后左转有一个小超市,我们在门口等你。”
童然没问他怎么确定自己的位置,应了一声,准备挂断电话。
“别挂,”吕奕的声音淡淡地响起,“继续走。”
余下的几分钟,谁都没有说话,但谁也没挂,又走出一段距离后,终于看见吕奕说的红绿灯。
她停下脚步,看见街道尽头有一辆车驶来,距离红灯还有九秒的时间。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大腿,眼看着车越来越近,突然她使尽全力往街对面跑去。
陈睿先是一愣,随即看见一辆轿车驶过,待车驶过,童然已经消失了。
他从阴影处走出来,环视着四周,最终无力地拨通唐墨的电话,“跟丢了。”
唐墨眼眸微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知道了。”
“接下来怎么办?”
“手机定位,密切关注她的动向。”他已经打心眼觉得她和吕奕建立了某种交易。
“是。”
童然不知自己跑出多远,确认没人跟着她以后,用公用电话拨通之前的座机号码。
“喂?”是吕奕的声音。
“唐墨在怀疑我,”她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你周围有什么?”
“十字路口,左边路口有一个家电卖场,旁边……”
“左拐,两百米有一条小巷,小巷里面有很多卖小吃的,走到头就行了,”他如这周围太熟悉了,脑子里犹如有一张地图,笑道:“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
“唐墨再查下去,你可能会当不了警察的。”
她挂断电话。
按照他所说的路线走过去,小巷尽头是一个僻静的小区门口,与巷中的热闹截然不同。
远远地便看见站在超市门口的铁头。
铁头也看见她,立刻走了过来,“嫂子,你可算过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他是真的松了口气。
童然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向四周打量道:“他们呢?”
“上厕所去了。”
话音一落,两个人便从超市里面走出来,周峰嘴里含着烟,能看见忽明忽暗的星火。
吕奕穿着一件带帽的藏蓝色长款外套,目光直直向她所在的方向看去,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在那里一样,没有一点儿意外地笑了起来。
他将双手揣在兜里,走到她面前问道:“冷不冷?”
夜里的风冷,她却只穿着一件衬衣,他记得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穿着外套的。
“你外套呢?”
“丢了,”她目光直白地看着他,“唐墨应该会监视我的手机,到时候就说和外套一起丢了。”
“还挺舍得。”他笑了起来,抬起双手,将衣服撑开来,“那我吃点儿亏,外套分你一半。”
她怔怔地看着他,灯火昏沉,他没有问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她那些警察又说了什么,也没有因为担心自己暴露,一个劲地质问她。
他只想知道她冷不冷。
见她没有动,他又向她走进一步,然后双手一伸,将她搂入怀中,像是哄小孩一样摇晃起来。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
感觉到她的依赖,他动作一滞,低头想去看她的脸,她却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
她在哭。
他的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将脸轻轻贴在她的头发上,用衣服将她裹得更紧。
他的怀抱里,有让她放肆哭闹的温度。
她“哇”的一声,竟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这一哭把铁头吓得不轻,就连站在门口抽烟的周峰,也丢掉手里的烟走过来。
这得受多大的委屈,才能连哭声都带着一股苦闷。
一见他走近,铁头立马便指控起来,“就是你不让我去接嫂子,看吧,看吧,把人家气哭了吧?”
在周峰心里,童然绝对不是会为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