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月的洱镇,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民宿的老板说,这样的天气,在这边算是十年难得一遇,结果一来就被他们遇上。
远山如黛,淹没在湖面升起的雾气里,湖面上更是被风吹得泛起浪花,撞湿一旁的礁石。
民宿里面其他的旅客哀声载道,赌咒骂娘地说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纷纷退房,订了十点钟回省城的车票,便提着行李在院子里等。
铁头趴在走廊的护栏上,满脸惆怅。
“先下去吃饭。”
吕奕从他身后开门走出,穿着一双旅店的塑料拖鞋,拖沓地往楼下走去。
“不光这边大雨。”老板一边坐在吧台看新闻,一边向等着离开的住客播报道:“整个西南地区都是大雨,特别是邙山那边,从昨天晚上一直下大雨到现在,都快发洪水了,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呢。”
没人搭理他。
只有吕奕随口回上一句,然后又错开话题,在吧台点了四碗煎蛋面和一杯少糖的热牛奶后,在屋檐下的长凳坐下来。
他身长腿长,背脊挺得笔直,哪怕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恤衫和塑料拖鞋也引得四周的女住客频频回头。
他却浑然不知,拿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报纸,一页一页翻阅着,面容俊朗,唇角含笑,不过看一张报纸,依旧能从那双微翘的桃花眼里看出暖意。
坐在他对面遮阳伞的姑娘用手肘撞向旁边姑娘的手臂,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嚷着跟老板说不退房了。
老板眉头一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车票还要不要?”
“不要了。”三个姑娘齐声回答道。
已近出发点,票最是不好退,老板脸上不悦,但话里也没表现出来,“我试试能不能退。”
“试吧,试吧。”说完,三个人齐齐站起身,往吕奕旁边的空桌挪去。
雨更大了。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从门外晃过,随即又退回来,往民宿里面走来。
所有人都不禁抬头向他望去。
他浑身湿透,雨水不断顺着那张清秀的脸庞下来,衣角裤脚也滴着水,他却是丝毫未放在心上,用手顺着头发,在吕奕身边坐下来。
周峰。
三个姑娘先是一愣,转即又是一阵兴奋,被雨水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合身上,胸部和腹部的线条分明,隔着衣服都能看出一番春光。
“那个给你,这个给你。”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姑娘和留着齐肩中长发的姑娘捂着嘴小声议论起来。
“那我呢?”另一个短发女生连忙问道。
话音一落,楼梯间便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短袖带着线帽子的人从阴影处走出,“峰哥,这么大雨你还跑步?”
每天早上起来跑十公里,是周峰雷打不动的习惯。
“嗯。”周峰严肃着一张脸问道:“有烟吗?”
铁头摇头,在吕奕的另一边坐下,刚刚落座,老板端着一杯热牛奶放在桌上。
周峰以为是给他的,眉头一皱,“谁要喝这个?有烟吗?”
“有,什么烟?”老板回答道。
“你有什么烟?”周峰跟着他,起身往吧台走去,沿路都是水渍。
“这个给你。”两个女生目光一对,用手肘撞向短发女生,指向铁头道。
“凭什么,你们要那么帅的,我这个那么矮?”
“矮是矮,可是有肌肉啊。”
“我不管,我要你那个。”短发女生看向吕奕道:“要不再待三天,大家换着睡。”
“说得跟人家一定看得上你似的。”论颜值,短发女生的确是三个人里面最差的,却也是打扮最费心的一个,大雨天还穿着超短裤,动作幅度稍大一些,便能看见臀。
“你什么意思?难道就能看上你不成?”
三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连铁头都不禁闻声向他们看去。
“哥,那三个女生……”铁头凑近吕奕,眉头紧皱道:“我感觉对我有意思。”
吕奕闻声抬头,目光正好对上短发女生看向他的眼神,后者脸上一红,立马低下头,没敢再说下去。
“我也觉得是。”他转头看向铁头笑道。
短发女生偷偷抬眼瞧向吕奕,入眼便是淡而柔的笑容,登时愣住,以为他们在聊自己,而这个笑容正是给自己的。
顿时心里狂喜,双脚不断地抖动,嘴张开又闭上,想着如何跟他搭讪。
“可是,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很主动的。”铁头苦恼道:“万一她跟我提什么无礼的要求,我要怎么拒绝?”
吕奕抬头看向他头上的线帽子,笑道:“先问她是不是大学生,然后再问她是不是处女。”
“一上来就问,会不会显得特别肤浅?”铁头虽不喜欢她们,但也不想破坏自己有文化有内涵的形象。
“那先问其是否大学生,然后又问雏否。”吕奕低头看向报纸。
迟钝如铁头也没看出区别,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周峰嘴里含着烟走过来,手里拿着跟老板借的衣服道:“我先上去换衣服。”
“峰哥,我跟你说。”铁头却是拽住他,用眼神示意他,“我感觉我可能有危险。”
他顺着余光看过去,却是三个年轻姑娘亮得发光的眼睛,脑海里蹦出一个词叫饿虎扑羊。
他脸上一红,不知是被吓的还是习惯,说话有些结巴道:“我,我先,上去换个衣服,就,就,不下来了,帮我……端,端上来。”
吕奕看着他,没答话。
他走出屋檐,没有从三个姑娘面前走过,步伐极快,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他脸红了呢,好可爱。”一个齐肩长发的姑娘捂唇笑道:“我去逗逗他。”
说完,便站起身,想跟上去。
周峰已经走进楼梯间,正面迎来一个人,穿着一件遮住膝盖的长裙,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白皙纤细,脚上套着一双跟吕奕同款的塑料拖鞋。
往上一看,是一张睡意惺忪的清丽脸庞,他的脸更红,背靠着墙壁避开,“童,童姑娘。”
声音很小,近乎蚊声,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听见。
留着齐肩长发的姑娘已经追到楼道口,看着童然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蓦然一淡,往后退了一步,满脸难以置信。
童然并没有注意到她。
“童然?”她往前走上几步,一个诧异的女声响起。
她睁开眼睛,不大的院落里坐着七八个人,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吕奕,他靠着椅背,坐得四平八稳,他却没有看她,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体型微胖的短发女生。
“童然?”见她没反应,短发女生又喊一声。
童然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在她脸上聚焦,“是你啊,钱珍。”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你一个人?”三个女生似乎都认识她,一个人开口,另外两个人也争先恐后问起来,“唐墨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她们一眼,向吧台走去。
钱珍和另一个染着紫发女生自是不依,挡在童然面前道:“你们还在一起呢?唐墨那么一个眼睛里容不得沙的人,居然不介意你哥吸毒的事?”
风更大了,湖里掀起巨浪,拍击着岸沿。
童然看向面前的两个人,眼底微沉,没有说话。
“我记得同学会的时候,唐墨说起你哥可是恨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