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洱镇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风势逐渐缓和下来，临近傍晚，甚至有放晴的迹象，而邙山的雨却是越落越猛。
天越来越沉。
邙山江里泥黄色的江水漫过河堤，手机上也时不时收到邙山气象局发布暴雨的橙色预警，一些地势低矮的地方已经形成半米高的积水，包括少部分的学校和医院，局上各部门都在组织抢险工作。
通知到唐墨这儿的时候，抢险的事被一语带过，反复叮嘱他们以自身安全为主。
车厢里不断传来雨水敲打在车顶的声音。
杨婷取下耳机道：“什么事？”
唐墨摇摇头，将目光落在前方的挡风玻璃上，拿起对讲机道：“现在里面情况怎么样？”
“已经有五辆车从仓库里面出来了。”陈睿回答道：“跟不跟？”
“陈东在哪辆车？”唐墨开口道。
“第四辆。”暴雨里，陈睿握着望远镜，趴在距离仓库两百米处的半人高的草丛里，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水里。
此处，只有一个大型冻库，距离缅甸边境只有一江之隔，四下没有遮挡物，只能熄灭所有的灯，借着雨势隐藏在黑暗里，车如此，人如此。
吴城低头看着路线图，头也不抬道：“唐墨，你带人跟上去。”
“是。”他拿起对讲机，“陈睿，记住几辆车的车牌号，跟我开车过去，其他人待命，随时准备行动抓人！”
“收到！”
位于昆邙线岔路口的检查站。
几个穿着黑色雨衣的警察和警犬，在暴雨中挥动着荧光棒进行拦截检查，一辆运送冻货的卡车从邙山的方向开过来，靠边停下。
司机满脸胡茬的脸从车窗后露出来，“薛警官，这么晚还不休息呢？”
“车厢打开。”薛宇严肃着一张脸道。
司机连忙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打开车厢，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里面全是冻鱼，拿匕首划开鱼身和泡沫箱子，未见异常，便关上车门放行。
随即没多久，又开过来一辆同样运送冻货的冻库车。
虽早就收到禁毒大队的消息，薛宇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道：“这么多鱼赶着要？”
司机连忙打开车门跳下来：“是啊，是啊，这批货要得急。”
对于运送冻货的车，他们自是严加盘查，却依然没有发现异常，只能放行，随后又来两辆冻库车，同样没有任何可疑粉末，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禁毒大队的情报有误。
一辆卡车行驶过来。
薛宇挥着荧光棒示意停下，司机将车在路边停好，打开车门，递来一支烟，“还没休息呢？”
“不抽烟。”司机长年跑这条线，又是少数民族，算是半个熟人，但薛宇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开一下车厢。”
“好，好。”司机极是配合地打开，“警官辛苦了，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薛宇踏上车厢，里面都是地砖，眉头微皱，直起手电，拆开第一块地砖时，车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却是后来的一辆冻库车撞开阻隔带冲出去。
“停下！停下！”冻库车在雨里横冲直撞，逼得警察不得不开枪警示。
薛宇当机立断，从车上跳下来，坐上旁边的警车，乘车追去。
与此同时，唐墨和陈睿刚刚驾车抵达，见到这一幕，心下一惊，随即连忙驾车追上。
黑夜中，雨声和警笛声，在红蓝相间的光影里，唐墨通过车上的公共频道跟薛宇联系，“现在什么情况？”
“听我同事说，搜查的时候，这个司机显得很紧张，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然后让他开车厢门的时候，他假装开车门下车，结果我同事一让开，他便立马驾车逃跑。”薛宇跟唐墨大学同级，算不上熟，但彼此认识，说起话来也不算生疏，“肯定有问题，没跑了。”
“说不准。”唐墨坐在副驾驶点燃一支烟道。
“这已经是第五辆冻库车，前面四辆都没问题，这辆要是还没问题，我原地爆炸给你看。”
驾驶着第五辆冻库车的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脸色和嘴唇苍白的血色全无，额头上布满冷汗，贴身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扶着方向盘，深吸一口气在脸上擦了一把。
一定不能被抓到，被抓到这一生就全完了。
他看着后视镜里闪烁着的警灯，无意识地捂着嘴唇，浑身哆嗦地想道：如果有下一次，我再也不借高利贷了，就守着我那个哑巴婆娘，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砰——
一颗子弹打在在冻库车的轮胎上，车身一滑，失去控制地往左边的防护栏撞去。
冻库车车头撞在防护栏上，薛宇从车上走下来，打开货车的门，将中年男人从车上拉下来，他的头撞在方向盘上，没有流血，却鼓起包，紫青着一张脸，被钳制住双手摁倒在地上也没有反抗，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
完了，全完了。
唐墨打开车门下车，暴雨顷刻间将他冲刷成一个雨人，他眯着眼睛走上前道：“把车厢打开。”
几个公安将车厢的门从外撬开，撬开之后，却是一愣。
“怎么回事？”见久久没有动静，薛宇松开钳制着中年男人的双手走上前，同是一愣，偌大的车厢里，什么都没有。
“唐墨，你过来。”薛宇往后退一步唤道。
唐墨走上前，看着空空如也的车厢没有说话。
“什么都没有，他跑什么？”
唐墨亦是不解。
听见唐墨和薛宇的谈话，中年男人也是一愣，吕奕明明说过这辆车里有毒品，而他运完这一趟，债务就一笔勾销，结果这辆车是空的？
他来不及想，那批毒品去了哪里，心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感受到来自恶魔的仁慈，是如此让人感激涕零，眼泪混杂着雨水落在一起交织在脸上，无声痛哭起来。
“唐队，我们之前看的五辆车里面，没有这辆车。”陈睿查看车牌和驾驶座后，走过来道。
那这辆车是哪里来的？
唐墨眼睛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倏忽似想起什么，瞳孔放大，往车里跑去，陈睿连忙跟上，“怎么了？障眼法吗？”
“不是。”唐墨肯定地回答道：“风声已经走漏，有老鼠混进来了。”
这辆空车就是最好的证明。
运送地砖的货车离开检查站以后，并没有顺着昆邙线继续下去，而是避开搜查人员的视线，拐入一条辅道。
道路前方一片漆黑，司机长长呼出口气，哆嗦着手点燃一支烟。
“出来了。”他拨通电话道：“说好做完这单以后，我再也不会碰这个东西了。”
那头什么都没说，直接挂断电话，之前早已说好，只要出检查站就会有人接应，随即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由远到近地走来。
“只有你们两个？”两人走近，司机放下车窗道：“你们回去跟王海说，老子最后跑这一单了。”
两个男人不说话，其中一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下去，身形高大，伟岸如一座山，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掏出一只烟递给司机，“这货是陈东负责的，跟王海说有什么用？”
“哼。”司机接过烟一声冷哼，“别跟老子说这些有的没的，什么王海的，陈东的，他俩无非就是想整垮那姓吕的，跟老子装什么呢。”
“大家都是兄弟，谈什么整垮不整垮的。”男人看着前方的雨刮器，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