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邙山,四月初。
邙山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近期破获涉及多地的“3·06”特大跨省贩毒案,抓获贩毒、制毒人员7人,打击制毒窝点一个,缴获毒品海洛因121.3公斤。
唐墨握着鼠标将新闻看完,随即一言不发地将笔记本电脑上的新闻页面关闭,从宿舍的办公桌前站起身,往厨房里面走去。
厨房里面,杨婷在系围裙准备切菜,一见唐墨过来,连忙将背转向他,“师兄,快赶紧过来帮我系一下。”
“自己系。”唐墨将双手环在胸前,半倚在门框上,皱着眉头道:“你家里没厨房吗?天天往我这儿跑什么。”
“我哪有,”她也不生气,自己动手将围裙系上,“我来这还不是担心你,天天都拿方便面对付,迟早得吃出胃病来。”
“那真是谢谢你了。”说完唐墨便往客厅走去,打开电话,靠在沙发上准备看电视。
“切,一看就不诚心。”杨婷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话说,自从‘3·06’以后,我真的感觉黑沙那伙人消停不少。”
唐墨没有搭腔。
杨婷自讨没趣,又走回厨房里忙活起来。
待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将电视盖过的一瞬间,唐墨走到阳台上打了一个电话,“吴处,人有消息了吗?”
“3·06”以后,黑沙和熊瞎子都像蒸发似得,一夜之间全没了踪迹,包括他们安插在其中的卧底。
吴城抿着唇,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开口道:“你现在有空的话,就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过哪儿去?”
吴城报上一个酒店的名字。
“房间号呢?”唐墨挂断电话,便直接往玄关走去,一边穿鞋一边道:“煮好你先吃,我还有点儿事。”
未等杨婷说完,已经开门而出。
他下楼开车,直奔吴城所说的酒店,坐电梯上八楼,长廊和大厅都静悄悄的,长廊两侧房门紧闭,灯光昏暗,走出几步之后,轻轻在门上敲了一声,“是我。”
少顷,房门打开,吴城那张多日不见,却更加憔悴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你……”
“进来说。”吴城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将他放进来后,关上门道:“人在里面。”
房间是套间,进门是客厅,里面是卧室,他推开门,房间里面乱糟糟的,白色的棉被和床单在壁灯下叠成一团,房间里窗帘紧闭,并不见人。
吴城从外走进来,唐墨问道:“人呢?”
“那儿。”吴城走至床侧,将坐在地上的男人拉起来,“陈东,唐队长来了。”
那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睛,穿着一件恤衫,身材单薄,像大学生一样普通,这就是在熊瞎子卧底多年的人。
唐墨上前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禁毒大队的唐墨,这次的行动都亏了你。”
陈东并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甚至都没有看他,伸手将他推开,看着脚下的地毯道:“什么时候结束?”
“等抓住黑沙……”
“抓住黑沙?”陈东冷笑道:“然后呢?又抓谁?”
黑沙倒下以后,必然又会有另一个“黑沙”站起来,那时候会怎么样,唐墨无法回答。
“东子,你再给我们一点儿时间……”吴城开口道。
“给你们时间?我给你们的时间还不够多吗?”陈东抬起头,但目光并没有在他们脸上聚焦,“我给你们创造那么多次机会,结果你们连一个吕奕都抓不住。”
又是吕奕。
唐墨皱起眉头,“不会太久了。”
“那是多久?你们知道黑沙和熊瞎子背后还有一个陆毅金。”
“陆毅金?”吴城并不是不知道是这个名字,相反他太熟悉这个名字,才会感觉诧异,“他不是躲到缅甸去了吗?”
陆毅金十几年前是搞赌石的,后来有人跟他说,卖玉不富,便进入金三角地区的缅北掸邦种植罂粟,多年不曾在中国境内见过他。
“邙山的毒品市场,看起来是黑沙在控制,其实背后真正的老板是陆毅金。”
吴城恍然大悟地在额头上用力拍了一下,邙山是边境,毒品交易错综复杂,直至近几年才由黑沙控制下来。
他一直以为是黑沙有手段,其实是由陆毅金撑腰,后者掌握着缅北掸邦六成的毒品交易,想要在邙山扶起一个黑沙再容易不过。
吴城和唐墨不仅同时陷入沉思,随后唐墨问道:“3月6号以后,你去哪里了?”
“陆毅金怀疑有内鬼,直接越过黑沙和熊瞎子,将我和王海带到木吉控制起来。”陈东摸过床头的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燃,“王海死了。”
“怎么死得?”
“为了保护一个女人。”陈东眉头微皱,显然对王海的这个决定,表示不能理解。
“谁?”
“陈欣。”
“陈欣?”吴城在邙山禁毒多年,这些名字他都熟得很,“她在邙山?”
“陈欣是谁?”唐墨问道。
吴城也跟着点燃一支烟,抽道:“怎么说呢?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她曾经跟熊瞎子好过,后来不知道什么掰了,熊瞎子在江湖上对她下了奸杀令。”
“那她跟王海有什么关系?”
“听说两个人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吴城吐出一口烟雾道:“不过怎么会把她牵扯进来?”
陈东摇头,将王海死那天发生和听到的事大概讲了一下,“他托我保护好陈欣,你们怎么看?”
唐墨低着头没有说话。
吴城将抽到一半的烟摁灭,“再看看吧。”
房中一静。
“那陆毅金相信你了?”吴城问道。
陈东摇了摇头。
“那现在是你逃出来了?还是他放了你?”
陈东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算吕奕救了我。”
两个人都是一怔,吕奕?居然会是吕奕。
他到底在想什么?其他人不清楚,但是他们可以断定,那天晚上出现的第三方一定是吕奕的人,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应该是最想陈东死的人,为什么还会救他?
陈东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很意外?我也挺意外的。”
……
记忆回到木吉。
陆毅金的枪指向他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吕奕开口了,他问:“金爷现在是准备杀了陈东?”
“有什么问题吗?”陆毅金并没有急于开枪,向吕奕招招手,“过来。”
吕奕走到他面前,尚未站稳,陆毅金一脚踹在他的腹部上面,“怎么,我做什么还需要你同意吗?”
这是很严厉的指责,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吕奕却站得笔直,硬生生扛下这一脚。
“还站得住?”陆毅金一声冷笑,又在他的腹部胸口踹了几脚。
他站得像一个柱子,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陆毅金反而对他肃然起敬,笑道:“小吕,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爷说过,大家出来是求财的,和气才能生财嘛。”说完之后,吕奕将话头递给熊瞎子,“熊哥,你觉得呢?”
陈东是他的人,他自然最有发言权。
“这件事情,我说不清楚,任凭金爷处置。”熊瞎子有些尴尬,陈东明明是一枚废棋,吕奕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