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汽车驶入沧澜县。

    她抱着骨灰盒从寺庙走出来时，澜正值泼水节，刺眼的阳光洒满大地，四周都是欢笑的人群。

    不断成盆的水泼在她的身上。

    她却笑不出来。

    吕奕伸手抱着她，在她的头顶印下一个吻，“带你哥回去吧，以后……别再回来了。”

    她腾不出手拥抱他，抿着唇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回答后，他不自觉地呼出了一口气。

    “欣姐……会怪我吗？”她抬起头，看向他问道。

    “不会的。”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森然的寺庙，这里曾经寄存着童峥的骨灰，如今安放着陈欣的骨灰，“没有谁愿意死后还漂浮着茫茫江中，永远寻不到归途的。”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不能再让他为自己分心。

    他看出她眼底的担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走吧。”

    入夜的邙山，街边亮起路灯，深蓝色的天边还残留最后一丝余晖。

    唐墨走进酒店，径直进入电梯，直达十二楼。

    房号1203。

    他推门而入，吴城抽着烟坐在窗口，已经等候他多时。

    见他进来，立刻将抽到一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坐。”

    唐墨在床边坐下来。

    “童然这个人，你了解吗？”吴城开口道。

    唐墨一怔，怎么聊起她了？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怎么了？”

    吴城眉头微皱：“陈东之前来找过我，说陈欣死得那天晚上，跟一个女警察在一起，问是不是我们的人，我查了一下，发现一个从朝霞市调来的女交警，你认识吗？”

    唐墨一默。

    “我……前女友。”

    吴城被呛得不轻，“你女朋友？”

    诧异的神情，像是在说，你居然也会有女朋友？

    唐墨颇为诧异道：“她怎么会和陈欣在一起？”

    “我也想问你，你女朋友从朝霞市跑到这边境上来，就为了当一个交通警察？”

    唐墨舔了舔唇，“童峥你知道吗？”

    “啊，童处的儿子。”

    “那是她哥。”

    “那你的意思，她是童处的女儿？”吴城错愕道。

    唐墨点了点头。

    良久，吴城才缓过神来，“难道……那件事是真的？”“哪件事？”唐墨问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吴城回忆道：“听说童峥吸毒死在这儿了。”

    唐墨眼眸微垂，没有回答。

    “他妹是不是不相信，专程过来查这件事的？”吴城试探性地问道。

    “是，”唐墨也没瞒他，唇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曾经我也认为她哥是吸毒致死的，十二年前，我还只是一名学生，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当我真正成为一名缉毒警察，深入了解这件事后，才发现，她哥是警察安排在贩毒集团里的线人。”他以为强硬地告诉她她哥是个吸毒、贩毒的毒贩，就能阻止她继续追查这件事，他想保护她，却没想到事与愿违，也许正如杨婷所说，他终要为自己的钢铁直男行为付出代价。

    吴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想法？”唐墨问道。

    “不知道，但是这里面一定还有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唐墨赞同地点点头，但也没有再聊下去。

    互相交谈一下最近的动向和计划之后，便准备起身离开，临近出门的时候，唐墨似乎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吴城道：“我没记错的话，童峥以前也在黑沙手下做事？”

    吴城点点头，“是啊。”

    “那你知道，他和黑沙手下的人，谁最熟吗？”

    “谁最熟啊？”吴城双手插着腰，眼球上翻地回忆道：“黑沙那个外甥，最近势头特别猛的那个。”

    吕奕。

    果然是他。

    他眼眸微垂，所以童然才会和他走得那么近，可是从上次在便利店发生的事来看，感觉两人并不亲昵。

    吕奕对她的轻浮，和她表现出的厌恶。

    都不像是假的。

    他走进电梯，掏出手机，滑向童然的电话后，又立刻挂断。

    她会告诉他吗？不会的。

    片刻，他拨通陈睿的电话，电话迅速接起，“唐队，你在哪儿呢？今天晚上在你家聚餐，你不会忘了吧？”

    “没有。”

    “那就好。”陈睿松了口气。

    “那天在火锅店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完之后，他又连忙补充道：“童然和吕奕。”

    “童然师姐啊……”

    他站在酒店门口挂断了电话，手指继续往下划，滑到一个陌生号码时，微微一顿，时间挺久在一个月之前。

    三月六日。

    他的记忆素来不差，这个电话来自他许久没联系的同学，会是什么事？

    他回拨过去。

    “喂？”他电话那头很快接了起来，是一个带着怯弱和惊喜的女声。

    “钱珍？”他反问道。。

    “是我，是我。”钱珍正在吃饭，一听他的声音，激动地连饭都不想吃了，捧着手机道：“你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她是怨过唐墨的，甚至发誓再也不会管他的事，可看见他的名字在屏幕闪烁的一瞬间，便将所有的恨都忘却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

    钱珍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我就是听说，你跟童然在谈恋爱。”

    “然后呢？”

    “然后那天碰见她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的，以为……你绿了呗。”钱珍在心里讥讽道，之前还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意思，结果这么久了，还记得呢。

    童然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

    “具体什么情况？”他皱起眉头，他了解童然，她防备性很重，对情爱也看得很淡，不会随便和一个陌生男人做出亲昵的举动。

    “就是在洱镇旅游的时候……”她添油加醋地讲着在民宿发生的事，“你是没看见童然那个样子，恨不得就贴在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的长什么样？”

    “嗯……”钱珍回忆道：“长得挺帅的……特别爱笑的那种……”

    “个子很高，脸上随时都带着笑？”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雏形，而那个雏形，是他最不希望的人。

    “对对对，你认识？”钱珍心下大喜，这认识就更好了，“而且不止一个人哦，还有两个男的，一个板着脸不爱说话，一个大热天带着一个线帽子，看着傻乎乎的。”

    他的脑海又下意识闪过两个名字，周峰和郑正。

    “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心中有了答案。

    他拉开车门坐下，仔细回忆着关于吕奕的枝梢末节，他第一次见他是在KTV门口……不是，是在吉峰。

    对，吉峰。

    他的记忆猛地闪回到吉峰县城遇见吕奕的那天，然后吕奕跑了。

    童然还出现了，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男士衬衣，告诉他那是最流行的BF风。

    入夜的四方镇，升起街灯，不算长的街道上充满着生活的气息，透着枯燥却熟悉的安稳。

    常城关上诊所的门，便接到唐墨的电话，“喂，常城，我问你一个事。”

    “什么事？”唐墨和他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