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卫亦君已经死了。

    卫家是在除夕前的十几天得到的消息，这段时间过得十分的压抑。

    卫老夫人还抹了几天眼泪，叫人去打听着消息。

    方家因为有远房亲戚过来拜访，卫夫人回娘亲帮了几天的忙，空闲的时候才来见公公婆婆。

    她在出了方家时，近身的丫头特意说了几句话，递上个东西。

    待卫夫人到了卫府时，卫江带着胡清河也刚到门口。

    卫夫人抬眼时，正见卫江红着眼睛，一副难过得不能自制的模样，“夫君，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胡清河突然上前一步，作揖道，“还望伯母节哀。”

    卫夫人登时就沉下脸，“清河，你在说什么呢，节哀？哪里有哀需要去节？”

    她这副模样，倒像是不愿意相信似的。

    门口的下人迎着，“带请老爷、夫人先进。”

    他们夫妻带着胡清河在走进去时，就听到卫江絮叨的叫卫夫人“莫要难过”，时间久了“一切都会过去”之类的话。

    卫夫人表现得一头雾水，丝毫不理解，直到快到堂中，快见卫老爷子时，才听胡清河道，“伯母，是亦君没了。”

    “没了？哪里去了？”卫夫人却问。

    这……什么叫哪里去了？

    当然是死了。

    胡清河被卫夫人一问，险些就透不过气。

    这般的咄咄逼人，如何能叫自己夫君喜欢？

    此时，卫老爷子身边的管事，也请他们夫妻进了堂中。

    那堂内摆着大圆桌，旁边又有小桌，是准备开午膳的样子。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忧伤。

    卫夫人不解，“公公，婆婆，这快要到年节了，为何都是忧虑至此？”

    她是想说了，是收成不好，没钱了吗？

    卫老爷子抬起头，“儿媳，你也莫要难过了。”

    卫夫人恍然大悟的说，“是说我儿的事？我儿怎么了？”

    胡清河上前一步，作了个揖，才将他们“听说”的事情讲了个清楚。

    说是卫亦君住的地方着了火，他就出事了。

    卫夫人刚要开口，卫江便道，“我都说过了，要让他回家来往，他因为问渠先生的事情与我有隔阂不肯留下来，结果就……”

    卫老夫人又开始抹着眼泪了。

    卫夫人的心头冷笑，当初卫家人派着人跟踪卫亦君，想知道卫亦君于哪位夫子的门下读书，一次便中了秀才。

    结果马车失火，她是想着，等到他们问起，她可以说卫亦君无事但没有人问，自那一日起，卫家人对她都是避着不见，她也懒得去说。

    现在呢？又说卫亦君出事了？

    卫夫人不知道公婆是怎么想的，但看着一副十分悲怆又惋惜的神情，就觉得……恶心。

    “查证了吗？”卫夫人突然问。

    卫老夫人握着卫夫人的手，“你放心……”

    “婆婆。”卫夫人笑着，“不是放心与否的问题，而是此事不对呀，因为……”

    卫江突然对她喝着，“闵儿，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你总是要放宽心的。”

    “夫君。”卫夫人的声音也扬了起来，“我不知你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我们的君儿出事，但我从娘家出来时就收到君儿的口信，他当时就已经进城了。”

    卫家的其他人都震惊的看向卫夫人，显然都觉得卫亦君死得透透的，或真或假的难过发出生天，突然又说他回来了？

    卫夫人瞪了卫江一眼，都懒得搭理面色苍白的胡清河，转头向公婆说，“不过，君儿的口信说是京城的人太多，他的马车不小，就堵在了路口，行得慢些，所以才叫人提前传了消息，我倒是好奇，是谁故意传君儿的死讯，这是故意挑拨，还是真的痛下杀手？怕是有些想法的吧。”

    屋子里面不是静的。

    卫江的眼中透着难以置信，之后是一片欢喜。

    他的欢喜不作假。

    他与卫亦君不亲是一回事，听着儿子死而复生是另一回事。

    “这是真的？我去接接他！”卫江刚站起来，卫夫人就说，“公公婆婆如何不介意，是否能将传消息的人带上来？虽然大年节的讨论这些不好，但是故意咒我儿，我还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卫江竟然是附和着说，“是啊，这个消息都传了有一阵子了，虽然不好查，但是在大年夜前，还是可以查到的。”

    卫夫人一脸震惊，“都传了这般的久？为何没有人来告诉我？”

    这要叫卫家人怎么说？

    他们都以为卫亦君死了一次了，这又死了第二次。

    总不能跑到方府，对卫夫人说他们想要寻着卫亦君的踪影，看看哪位夫子这般厉害，才害了卫亦君吧？

    都是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扎不出一个响。

    卫夫人可没有打算与他们故意为难，而是对两位长辈道，“这么大的事，无论真假，总是要告诉我的呀，君儿是个好孩子，每隔十天就会送来一封信，我上个月的生辰时，他还特意送了一套他们本地的竹器，虽然竹子不是名贵的，但手工是真的好，我还叫他带回一套，送给公公婆婆的。”

    卫老夫妇是相当的尴尬，但卫老夫人的反应却是快的，她转头瞧着身后的嬷嬷，“查，这个消息最初是从谁的口中传出来的？带到院子里，等到宴后，好好审一审。”

    “是。”嬷嬷这就去办事了。

    嬷嬷前脚刚走，卫亦君后脚就进了卫府。

    他只带了亩叔一人，但卫府的下人却在马车上搬来搬去，脸上都从震惊后变得欣喜，这才像是过年的样子。

    卫亦君大步而行，来到厅中时，无视他人脸上的复杂表情，只是向卫老夫妇作揖道，“见过祖父，见过祖母，我回来了。”

    卫老爷子不由得一阵恍惚，向卫亦君伸出手，“过来让我看看。”

    卫亦君的身上带着一股寒气，毫不客气的从胡清河的身前掠过，直奔到长辈的身边。

    胡清河被这道“气”逼得退了大半步，略显得狼狈。

    不过，“死而复生”的卫亦君，明显的比胡清河更有人气。

    卫老爷子打量着卫亦君，知道他这一身的气派可不属于卫家的任何人，却是与卫夫人十分的相似，但这眉眼却是极像他，十分的俊郎。

    卫家的男儿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长得好看。

    “祖父，这一套竹器是送给您的。”卫亦君的手一扬，“竹子并不名贵，但是手艺却是极好的。”

    是竹丝缠陶器的样式，青青的竹，洁白的陶，衬得是相当的漂亮。

    卫亦君又道，“这是送给祖母的绣包。”

    这是绣包？卫老夫人瞧着巴掌大的红彤彤的“荷包”，竟有些不知所措，打开以后，发现里面的衬子都是有绣丝的。

    可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