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伤口上撒盐

    我爸给我介绍的卫明纺织厂是S市典型的那种个人弄的小厂。

    厂子在一个村里，附近也没什么居民。

    我本来下厂有一个用意是想多接触点人，但去了这个厂子，注定跟这个计划无缘。

    厂子比较小，总共也就八台机子，平时基本上也不会都开。

    我的技术不算很熟练吧，挡四台车也没什么大问题，再加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和机修工三个人差不多就是我们这个团队。

    忙的话老板和老板娘也会帮忙。

    来的时候正好有一批货要赶工，所以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机会，直接就开始了，先上白班。

    白班的主要目的是老板不太相信我，毕竟我也好几年没做过了，以前做也都是纯粹帮忙。

    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我虽然平时做的少，但我这个人做起事来还算认真，挡车主要也就是接线头，下布，偶尔机器出点小毛病调一下，这些我都会。

    上午做了几个小时，老板来看过几次，也就放心了。

    老板叫罗卫明，是个老老实实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皮肤挺黑的，还有点小胖。以前我们就认识，我爸开厂的时候他们俩互相也有介绍客户啥的。

    我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除了抠了点，别的问题不大。

    有问题的主要还是那个老板娘，徐丽。

    她年纪跟我爸差不多大，四十多岁。不过保养的还不错，可以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但这人不能光看长相，我们以前关系就不好。

    以前我爸跟罗卫明经常会互相介绍生意，主要还是我爸介绍过去，本来是件好事，但她总是嫌账期太长，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坏话。

    但每次生意没有了，又蹿腾着罗卫明跑过来找生意做。

    以前厂里还有几个学徒工，他们厂子又经常缺人，所以常常找学徒工过去帮忙，又死抠死抠的不给钱。美其名曰帮忙锻炼他们手艺。

    呵呵，不就是想空手套白狼么，会算计的很！

    那时候我就开始在网上写小说，开始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她总是明里暗里的讽刺我，说这种事还不如下厂做点实在的。

    我没理她，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爹都全力支持我，别人凭什么指指点点，我们关系没到那种程度。

    几百块钱一个月我坚持写了下去，平时又在厂里帮忙。

    坚持换来的收获就是第二本书起来了，收入翻了十几倍，一个月一万多，她又说那只是运气好，吃的青春饭，做不了几年。

    我知道她是有点嫉妒，这种心情我很不理解。大家都是认识的，认识的人过得好不是一件好事吗？

    遇到困难的时候，还能互相帮衬一下。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但我知道原因。

    她有个儿子叫罗俊杰，比我年纪稍微大一点。跟我一样只上了高中，高中毕业以后就到处混，学了点机修的手艺。

    属于半吊子的那种，而且每次做了几天就不高兴做了，成天出去跟以前的同学鬼混。

    不是我吹，如果不是家里碰到那些事，我比他还是要强一点。

    所以，徐丽老是愤愤不平，当着面不好说什么，背地里从我爸到我各种贬低。然后学话的人原封不动的学了回来，我也就听听没理会。

    直到我落难了，那徐丽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我那天跟着我爸去谈工资的时候她就一直打量着我，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好不容易捱了一上午，中午时分在厂里吃饭。

    机修工有事出去了，另一个老大妈白天睡觉晚上上班，所以就我们三个。

    徐丽负责做饭，菜倒是挺丰盛，三菜一汤。

    我累了一上午，看着菜就饿得发慌，但还是懂规矩的等着他们先开动。

    这个举动，引起了徐丽的注意。她慢悠悠的坐下来，笑嘻嘻的看着我，就开始了。

    “你还是那么懂规矩啊，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不一样哦。”

    我干笑着应了一声，也没理会。

    谁知道她还没停，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真是可惜了，要不是你家厂子出问题，现在也不至于要跑来我们家打工。你之前一个月还有一万多是吧，怎么不写了？写不下去了吗？我早就跟你说了，就是吃的青春饭，要是早点帮你爸弄好厂子，现在说不定也不会倒嘞。”

    “这几年存钱了没有，挣了那么多，总能存点吧。攒点老婆本，你这个年纪也该结婚了。我们家俊杰马上就要结婚了，长得可漂亮嘞，你见过没？”

    “我们刚给他们全款买了套房，就在镇上新开的那个楼盘，你知道吧。买的一百二十平，一万三一个平方，现在这房价真是贵的要死。要不是前一段拆迁拿了点钱，八辈子也买不起啊。”

    徐丽故意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她明明知道我家厂子碰到了困难，我前两年买的房子也卖了，更别说存钱谈女朋友了，背着一身债，哪来的存款。

    这些话明摆着就是刺激我，我感觉后脑勺有一根筋紧绷着，愤怒且忧伤。

    罗卫明是个憨憨，听不懂这些，就笑着说：“赶紧吃饭赶紧吃饭，吃完了早点干活。”

    听到他的指示，我连忙拿起碗快速的扒拉起来，连菜都很少吃，光听着那些话就够下饭的了。

    我在心里祈祷着，求求你别说了。老揭人家的伤疤有意思没，能不能善良点。

    如果我还是十五岁，我会攥起拳头毫不犹豫的砸上去，管他妈的有什么后果。如果我还是十八岁，我吐口痰扭头就走，随她说去吧。

    可我二十五岁了，提前衰老，早就没了那些热血。

    后续她说了什么我没太听清，好像说什么罗俊杰要带女朋友回来看看，顺便讨论一下结婚的事。

    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现在厂里刚刚有事在忙吗？就不能等着没活了，自己聚自己的，说给我听干什么。

    我腹诽了一番，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说去干活了。罗卫明不明所以，还抓着我说：“大小伙子吃这么点，还减肥啊，再吃一碗，还那么多菜呢。”

    我说不吃了，真的饱了，还得去看机器。

    罗卫明很满意，就说我干活认真，没找错人。其实现在招工难，还什么错不错的，能找到就不错了。

    我气都气饱了，带着一股火气回去干活。没想到连机器也欺负我，刚接好就断，平均半分钟就得接一次，弄的我十分火大。

    正好，又让徐丽以及刚回来的罗俊杰他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