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水边,陈成连法舟都快放不出来了。
天已经要亮了。
众人终于爬上法舟。
醒来的朱欢欢更像是做了一场可怕恶梦,嘤嘤嗡嗡哭个不休,她回到她娘的怀抱,给她娘讲她怎么被掳走的,醒来看到了什么,说得令人怜惜断肠。
不只是她,随着滩地上栖息的鸟儿水上翻飞,让每个人都觉得,让大家都觉得在一场梦里,醒来就好了。
山势挡住了东方泛出来的鱼肚白,投射出巨大的阴影,想到山中那么多的狼虫虎豹,大家的心情一致,都想着尽快离开,陈成喊百晓生驱舟,百晓生也不问为何是我,立刻驱舟远去。
离山区越来越远。
陈成调动越来越艰难的术法,不停从水中凝结水元,疯狂地往腹中去灌,以缓解焚身的热流。
他甚至翻身蹲到了舟的一侧,想把内丹吐出来,却是没用,内丹已经长在他的胃上,只怕他把胃都吐出来也不能取掉内丹。
最后法术彻底用不成了,连水元他都提取不出来,只好探出双臂,使劲地拔水,往自己脸上浇过去。
朱夫人看着就不对劲,着急问他:“成儿。成儿。你怎么了?”
陈成还不敢说自己把白虎内丹吃了。
要是这样,百晓生不来拼命吗?
自己现在一点道术都施展不出来了,婶娘无缚鸡之力,朱欢是个嘤嘤怪,百晓生岂不是当众给自己上演一场开膛破腹?
陈成低声说:“用法力过度。”
百晓生等他兑现,问他:“白虎内丹呢,白虎内丹给我,你要什么,我答应你什么,我知道我得谢你不杀之恩,但白虎内丹事大,只要你将它给我,我愿意答应你一切条件。”
朱夫人不敢看百晓生。
这家伙道袍被石灰焚过,到处粉烂,在山上做戏,打一回长滚,已经半个裸身,屁股都露出来半个,非礼勿视,你怎么盯着他看?
不过百晓生讨要白虎内丹,她不同意给,连忙看向陈成,提醒说:“你别信他,他醒来说得可好听,让放开他,要撒尿,结果我轻信了。他不就一转身,开始拿我要挟你,你别信他,绝对不能半道上给他,宁愿东西毁了,也不能这时候给他,否则他会把我们仨人都杀了喂鱼鳖。”
陈成有气无力地道:“是呀。你有本事你来夺,否则好好的,让干啥干啥,看你听话,我能给你了,我就给你。”
不能给你,自然给不了你。
百晓生忽然“咦”了一声,迅速盘腿坐下。
陈成懂。
这是中了周处锁魔枷之后,发现法力出现只消耗不补回的情况,丹田不参与循环,你法力,就是你神念调动的那些,他百晓生要全力行功,治伤,恢复元气,突然就感觉出来,自己的情况不像身上的伤势给带来的。
舟却还是他在驱着。
大概他不太适应一心二用,舟行起来缓慢,等太阳出来,也不过才刚刚离开十余里,就像刚刚才摆脱东方山阴的笼罩。
百晓生很快又睁开眼,“咦”了一声。
陈成不动声色,催促道:“好好驾舟,不听话,就没有白虎内丹,听话了,等我三人一蛇安全了,说不定我就还给你了。”
白晓生忽然不再说话。
他烦躁起来,用手指点击几下自己的窍穴,很快就又迅速盘腿坐下,一口气猛吞下去,顿时周围的元气都打了个旋涡。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又“咦”了一声。
这莫名其妙呀。
这丹田呢?
我丹田哪去了?
陈成更好不到哪去,似睡似醒,昏昏沉沉,忽然爬起来,竟然想跳去水中,朱夫人一把把他拽回来。
百晓生掉头问陈成和朱夫人:“我这是怎么了?”
朱夫人又怎么知道?
她怀疑是陈成给百晓生下的禁制生效了,百晓生才会如此失常,面对百晓生反复追问,她就说:“可能是怕你不听话,我们家成儿给你下了禁制。不过你看成儿现在这样,他也给你解不了术。”
百晓生看陈成一眼。
陈成双目紧闭,在朱夫人怀里躺着。
怕陈成跳水,入了水有大鱼啃食,朱夫人干脆丢了朱欢,死死抱住陈成一个,用手一摸额头,滚烫似火。
百晓生将信将疑。
但无可奈何之际,一屁股给坐下了。
是不是他下的禁制?他一个行气境小道士,他会下什么禁制?
不对。
他都把自己打到山壁上撞一个窟窿,几乎相当于真正的真人一击,谁说他不能在我身上下个禁制呢?
他能下我就不能解?
我还非等你醒来给我解,眼下法力使不出来,等你醒来,法力回复,现在我这样了,我能不能打赢你?我能等着你给我解?
百晓生心中焦虑。
他觉得要赶在陈成恢复之前恢复,就又盘腿坐下,不停往自己身上使术,不停往自己身上掐点。
伤势是伤势,伤势之外,除了丹田气海毫无回应之外,一切都没问题,这是什么禁制?
探知丹田周围的经脉和窍穴,也找不出问题所在。
这什么禁制?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什么截脉禁制,什么封窍禁制,什么真元禁制,感觉都不太像,这会是什么禁制呢?手边没有道藏,一时查阅不了,这是什么禁制,百晓生愈发烦躁,干脆一把从头上拔下自己的簪子,簪子迅速在他手中,变成一把精光闪闪的宝剑。
他威吓朱夫人说:“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一剑一个,一个一个杀了喂鱼。”
朱夫人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
就是知道,这时候你信他的鬼话?
你只有告诉他,除非陈成能醒来,否则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呢。
朱夫人说:“你要杀就杀吧。我是听成儿讲了,你的禁制只有他能解,他怕你醒来不听话,他又不想杀你,只好给你下禁制。我们都是打算劝你做好人的,你要是不做好人,你要杀就杀,随便你……”
百晓生脸色百变。
杀了他们?
不信禁制天下无人可解。
不行。
这个陈成虽然是少年,但手段高明,并不是普通行气境的少年,万一真的只有他能解,你把人杀了?
恶念只一起,他就脑眼疼。
怕是陈成都不知道,这周处锁魔枷怎么锁魔,有正念时有益身心,有恶念时,恶念多大,头就多疼。
百晓生还是放弃了。
他决定询问陈成的师承,问朱夫人:“这孩子究竟什么来历,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他一个行气境,能把我弄这么狼狈?”
朱夫人扬眉吐气道:“我未来的女婿。”
百晓生气急败坏道:“我知道是你女婿,我是问他师承何人?”
朱夫人冷笑说:“家传的。你要动他一根毫毛,动我三人谁一根毫毛,他父亲回来,让你身首异处。”
百晓生动怒,但他不忘初衷,反而记起来追赶仨人的目的,客客气气道:“你放心好了,对你三人,我一定会礼遇如宾。之前是我不好,被陈成弄得狼狈,心火过旺,有一些脾气收不住。但我好歹也是三清境的大修,怎么与他一个少年一般见识呢,夫人大可放心。如果夫人信我,让我看看他……”
朱夫人就拿出陈成的一条胳膊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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