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傲雪来见柳老郎中。
柳老郎中早已收拾去胡须沾上的鲜血,卧在床头,精神虽然不好,却是笑眯眯地望着她:“怎么感觉最近瘦了一些?”
韩傲雪露出一丝笑意,问:“爷爷你病了吗?陈成回来了,为什么不见他呢?”
柳老郎中笑道:“听柴虎说你这几天老发脾气,到处和人打架,怎的,不见了成儿,你心里烦得很是不是?”
韩胖丫把眼神斜去一旁,淡淡解释:“也不是。”
柳老郎中哄她说:“知道。知道。就是有点气性大。成儿回来,如果没了道法,你还与他好吗?”
韩胖丫“啊”了一声,问他:“他怎么了?”
柳老郎中说:“术法反噬吧,今后可能就是个普通人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还愿意与他好吗?”
韩胖丫有点黯然,轻声说:“我是看中他这个人,没道法还好呢,没道法看以后还逞能不逞能。”
柳老郎中说:“那就好。日后你能不能替我多多照顾他?别让他受别人的欺负,管着他,让他跟你习武,强健身体,如果他不听话,你就替我揍他。”
韩胖丫反问:“要是他不让我揍呢。”
柳老郎中说:“他又打不过你。”
这倒也是。
韩胖丫忸怩道:“有没有一则奉命揍他的谕旨呢。”
柳老郎中笑道:“还谕旨呢。这样,我给你一件法宝?”
他辛苦坐起来,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方戒尺,紫色龙纹,刻有符咒,正面图案是二十八宿,玄妙独特,不似学究打弟子手心的,抓出来,递交去,等韩胖丫接上,便授咒道:“这是一柄中极尺,驱微妙之诀,以摄修真之士。平日使用,你可念它,听汝师汝父祖言否?若是遇到强敌,你可施咒:天地元吉,以驭苍生。喊山,则掼以山岳之力,喊河,则似江河,可消融敌人法力。”
韩胖丫掂量在手,在手心敲打两下,担心地问:“万一手重,会不会打断掉?”
柳老先生苦笑道:“让你管教他,没让你打他一个骨断筋折,你怎么想着揍他会揍断?你爹回来,你收着也行,你爹收着也行。”
韩胖丫想想也是。
她奇道:“爷爷你怎么跟托孤一样?”
柳老先生幽怨道:“身骨不好,怕突然就去了,你要是不愿意,那我把尺收回来……”
再一看,韩胖丫已经背手,将尺藏于身后,知道她对代师惩戒放在心上,无奈一笑,轻声道:“怕是他以后也没机会让你用这尺管教呢,你去玩吧,你爹若是回来,让他来见我,我心里累,睡一会儿。”
韩胖丫拎着紫尺出来,得意洋洋,想喊柴虎,见柴虎已经慌里慌张煎药,就在一旁帮手一会儿,但一看药煎好,就心里痒痒,告诉柴虎一声就走了,去找陈成,告诉他老柳先生把戒尺给了自己,让自己管教他呢,然后当场教他读书习武,不,每天天不亮就叫他起床,绕着镇子奔跑。
到了陈成家。
陈成也是刚回来不久。
正在翻有关天人感应道藏的齐无真一见他,就感觉到一股阴风,当场吓了一跳,问他:“你没感觉到什么不同么?白虎内丹呢,你是不是把它露光了,你法力真的没有了?你感觉不出来什么东西么?”
陈成说:“我老觉得有人跟着我。”
齐无真苦笑。
三、四个被卷入反叛而被斩首过的男子阴魂就走在陈成一尺范围。
齐无真双指一并,一一给他斩掉,又问他:“白虎内丹你是不是没有收好?否则这些阴鬼为什么跟着你?”
陈成吓了一跳。
犹豫再三,他老老实实地说:“我给你说实话吧,救我妹妹的时候,我把白虎内丹含在嘴里,你一喊我,吓到了,给咽了。”
他是想往齐无真身上赖。
齐无真一脸痛不欲生,霍霍走几圈,点着陈成,回来反驳说:“我喊你吓到你,你咽了?你知道不知道白虎阳魄搜刮精血,能够自己吸附肉身?你含嘴里,它自己就进去?”
陈成震惊道:“果然是自己进去的?”
齐无真径直走到跟前,给他要了手腕,按了脉门,很快又去翻他的眼皮,问他:“你了不起,竟然还活着?”
陈成带着一丝期盼问他:“你们楚王用它练气,不是也要吞服么?”
齐无真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陈成还是带有希望的,楚王可以用它练气,自己应该也可以呀,怎么都觉得自己走上绝路了一样?
齐无真道:“我家主公用它收集阳气,我楚尚火,无论东皇太还是白虎大君,都与火有关,王室自古火德流传,传有【紫阳焚天无上真法】,然而修行路上,真阳难求,白虎内丹不过是借助的道具罢了。”
陈成挠了挠脑门。
侥幸没有了。
他楚王咋不吃了练功呢。
他吃了,他们不就早有吃了该怎么办的办法了?
陈成要求说:“我要读书了。你读不读?你不读的话,你的禁制……”
齐无真问:“我的禁制,读书可以解?”
陈成道:“对呀。”
齐无真沉默。
这禁制似乎是儒家的禁制,读书能好。
两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好,齐无真问:“书呢?”
陈成无奈道:“你小时候没读过呀。”
他领读两句【尚书】,见齐无真无响应,愤怒地说:“你师怎么给你启蒙的?这你都不会,我还相让你拜我先生为师呢,不行,你还不够格,你去了,肯定尽给他添气,他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教你都是点拨你两句,你这没基础不行,你跟着我学背诵吧。”
齐无真震惊道:“背诵?”
陈成说:“书在纸中,读的声音再大,也不是你的,自然要背诵呀,背诵你记在脑海了。”
齐无真试探道:“是不是还要去背诵【诗经】,【周礼】?”
陈成道:“十三经,十三经注疏全背,这都是基础,求学一道,没有取巧的余地,你背不背,你不背就算了。你的禁制叫【周处锁魔枷】,不用功读书,圣人以下都没辙,别怪我没告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齐无真懵了。
他咬牙道:“你年龄小,你脑子好,你让我与你一起背,背的又不是道家言,你得知我今年是何年岁,我背,我还能背得会。”
陈成无奈地说:“像你的年岁,你该早就背过才对呀,没背会也没关系,现在也不晚。只要功夫深,大海可捞针。”
他说背就背。
头一抬,再次领读。
齐无真没法。
只好小声结巴地跟上。
陈成其实也没这么背过,有道术的时候,有了时间,自然多多花费在道藏上,而今没了法力,修行慢下来,想想难得的浩然正气,不下这种苦功行吗?
他大声地背着,诵着,越来越激动,越来越激越。
齐无真被感染得也肯张嘴巴了。
好不容易投入进去,也试着摇头晃脑一回,余光中瞥到一条蛇,青花蛇盘在一旁,也似曾晃动蛇脑。
他低声驱赶道:“去。读书呢。”
青花回头看了一眼,又昂起头,吐出蛇芯。
娘的。
这蛇想干啥?
就算它想修道,它听这些儒家经典干啥?
楚若雨不知何时靠在外面,这是个怕人的孩子,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