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收拾、收拾，就要去儒冢守孝。

    柴虎来送他，他问柴虎准备做些什么，柴虎没打算过，开医馆的本领也还没学到，问他种不种地，柴虎家也没有地，一介少年，没有可靠的中人，不懂立契备券，想到去买地就已经心虚不敢妄动。

    师傅给留点钱，而除了买地，柴虎也不知道怎么好。

    陈成想起荒冢外，有儒家师长给买了一百亩田，就邀请柴虎一起去种地。

    柴虎也不推辞。

    他已经感气了，却缺少名师，要是跟陈成走，无论陈成还是齐无真，就都能指点他，不舍半天，他干脆让陈成等等自己，回家安顿一下他娘，就打算一起走。

    陈成回到屋后，让春娘帮着看着人，等春娘一声招呼，就跳进水，潜下去，拔出很多泥烟，把红花捞上来。

    红花的身躯已经突破了蛇类的界限，有大蚺的身躯，浑身开满奇妙的玫瑰红，被陈成抱出来，蛇眼稀疏睁开一回，见是陈成，就并头搭在他脖子里睡着，以金夺的理解，妖眠被打搅的妖暴躁异常，如果陈成抱它出来，它没有盛怒，能够安心休眠，那它一定认为陈成足以令它安心。

    这种安心能保证它醒来时还记得主人。

    陈成生怕惊扰到红花的修行，也不敢将它放下，就抱一条大蚺在怀中，背着一条青花，于夜晚时分，汇合柴虎去荒冢。

    去了荒冢仍然不敢惊扰石匠们，去到河湾，在里头挖了一条蛇穴，将红花放进去，再三吩咐青花多多看护。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柴虎去看田，上百亩的田，一半在水里，一半是旱地，以柴虎的经验，水田种水稻，旱田种旱稻，水田一年两熟，现在种一季还来得及，在他的指点下，陈成就开始用农具垒土埂，将水田和旱田隔分开来，二人忙碌到天黑，回去累得都四脚朝天，饭都不想吃。

    强忍着爬起来，起来几个木架吊了锅，煮一些饭菜，二人狼吞虎咽下去，头一并就已经睡着了。

    睡到半夜，陈成又梦到虎了。

    太阳刚刚升起，白虎卷着尾巴爬上山岗，风轻轻抚轻纱，整个山谷一览无余，水清水秀，走鹿窈窕……

    忽然就想对着夕阳，怒吼一声抒发胸怀。

    好在临时刹车，惊醒过来，陈成爬起来，轻轻走出来，月末月初，月收天黑，只有石匠的棚子中，还有石匠在凿字，敲得霹雳啪啪的，冒着碎屑和火星。

    清风一缕能安心头，反正睡觉又是去梦老虎，不如爬起来走走，去看看石匠凿石，轻轻走过去。

    石工们几乎都睡了。

    一个老石工，眼睛似乎不太好，黑夜中就着微弱的火光，凭着感觉，噼里啪啦地还在凿。

    陈成凝思片刻。

    石工却主动低沉问他：“成少爷，你还不去睡呀，这么晚了，在荒郊野地，别出去乱走，会撞邪。”

    陈成把话还回去，轻声问：“你还不睡，还在开凿石碑，你不怕撞邪呀。”

    老石工说：“就是怕撞邪才不睡。我比他们年龄都大，坟地里住多了，所以才不敢睡，夜中凿凿经文，替他们辟邪。”

    他抬起头，让陈成看他的一双眼睛，翻上出，整个灰白，形如死鱼，把陈成吓了一跳。

    他说：“我能看得到不干净的东西，我守着，就会让孩子们安心。”

    陈成问老石工：“爷爷，你实话告诉我，你突然与我说一句不乱跑，你是不是看到我周围有阴鬼？”

    老石工沉默了。

    沉默就是什么都说了。

    上次齐无真就说过，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柴虎。

    但问题是，为什么我现在看不到这些阴鬼呢。

    陈成走回棚中，想起老石工的话，又想起来自己看到过白影姐姐，而别人都看不到，就觉得自己还真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而是自己吞吃白虎内丹之后，就像是一盏纯阳之灯，自己太亮，吸敛了周身的光，身边过暗，形成阴影造成的，就不动声色点起一盏小煤油灯，灯下书写了十余张符箓，啪啪往周身贴。

    贴不几下，还冒了一团青烟，似有什么惨叫了一声。

    陈成自己也觉得舒畅好多。

    虽然还弄不明白究竟是阴魂走了舒畅，还是断绝了自身收刮阳气的途径感到舒畅，还是心理上觉得舒畅，但确实舒畅了不少。

    正因为如此，他把视线放去了朱砂和灵笔上。

    我没有了法力，但我还能写符箓，符箓是干什么的，符箓不就是让外界元气来理解练气士的心思，自行运转的吗？

    既然符箓能被外界元气理解，并能够运转，那我是不是可以通过符箓，改变我不能施法的状况呢？

    没错，符箓往往也需要自身力量的调动，但是却存在自燃而行的符箓，也存在触发而行的符箓呀。

    为什么我不能改变操纵它的方式呢？

    一时间灵感迸发，不知多少道藏中的方块字，符箓文，符箓符在他脑海中走马观花一样来去，自行组合，自行生灭，他念念有词，附身开始画符，第一张画了一半就自燃了，第二张，第三张就都有问题，直到第四张，他密密麻麻不知道用了多少符箓书文，写出来了一张完好的……

    父亲说，一个真正的好符箓，一定不会是密密麻麻，罗里吧嗦的符箓，真正的好符箓，是精简下来的符箓。

    第五张，陈成就开始精简起来，为此他写出了一个新的符箓，这是个全新的，像是无数符箓重叠，相互抵销，相互运动剩下来的。

    对，就是这个符。

    它能实现自运行，加小圈可自燃执行，加豆点可以触发执行，而且陈成看到它现出一丝丝的金光，往自己脑海中飘来。

    接纳不接纳呢？

    这个符箓是自己创造的，来到自己的脑海是好事不是好事呢？

    不待迟疑完，那个新符箓，就刻去他的脑海了，在脑海中几生几灭，陈成就觉得自己对它的理解更深刻了。

    他继续简化下去，一开始写的一个符箓，占用一大页的纸张，等书写了十来张之后，就简化成正常的符箓了。

    陈成拿起来符箓站了起来。

    赶去石工的棚子，老石工还在一点一点地开凿，陈成喊了一声，等老石工停顿，就一下把符箓贴去石碑，背在石碑之后，他请求说：“爷爷你再凿，小心一点，石头变松了，你别使劲，别砸着手……”

    话音没说完，老石工就砸自己手上了，不过他却是欣喜，干脆不用锤子了，只用个钎，用拳头手掌拍，也能刻下字。

    老石工发愁地说：“石头是软了，这立起来，是豆腐呢，还是碑呢？”

    陈成迅速把符箓撕掉。

    老石工再一凿，就又变硬了。

    陈成教他说：“你把这个背着石碑贴上，就开始凿字，凿好了，揭下来，换块新石材，再从新开始。”

    老石工道：“道士的符箓那么贵，我凿石哪里买得起呢。”

    陈成说：“我不要你的钱，你眼睛不好，这样凿快点，就那么费尽，你用着，看看一张符箓能顶用多少块，然后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老石工点了点头。

    他一直不敢抬头看陈成，这次再抬头，发现陈成身上贴着符箓，阴鬼没了，震惊道：“你一会儿写了这么多？我看那请来的道士，又是杀鸡，又是劈砍桃木剑运功，写一张符，累得都坐在地上，你一会儿写了这么多？”

    陈成笑笑。

    他忽然想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