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一亮，陈成就又爬了起来。

    他开始整理一些道藏中的符箓和画符，重新理解，重新规范，组合应用，不但力求做到活学活用，还想着究其背后的道理。

    等柴虎揉着眼睛起床，他已经把居住的棚子地上铺展大纸，画得到处都是，自己身上也贴了好几十。

    柴虎震惊地望着他。

    他却撵柴虎说：“此时地气回舒，朝阳上升，你要练气，宜吞上升之气，你要观想，宜观想大海狂澜。再不去，就错过了。”

    柴虎撒完尿都没敢跑远十步，回来就盘腿坐在棚子边，面朝朝阳，吐纳上升之气。

    半中午的时候，兄弟二人饥肠辘辘，田还没下呢，是先做饭，吃完中午了呢，还是先下田，中午天热了回来弄饭吃呢？

    老石工让徒弟给送来两个大饼，兄弟二人就不纠结了，一人填一个，一人扛一柄农具，就匆匆下田了。

    今天陈成身上贴满符箓，干活像骡子一样，水田中开足马力纵横，一会儿能一头扎进去，一会儿从领子里往外喷水……

    柴虎却很快挺不住了。

    他飞快坐去田边，给陈成建议说：“要我说，师弟，咱们养些鸡吧，早晨吃个饼，以为填住了肚子里的破洞，现在才知道，那就是个深井，饼子扔进去，现在连个水花都没有，现在都开始塌了。”

    陈成同意。

    肚子咕咕叫无所谓。

    鸡血却是书写符箓，加强符箓的灵媒。

    对，养鸡，一天杀一只？

    他停下来，让柴虎把屁股撅起来，把试验好的一张符给他贴上，问柴虎：“那就养吧，去哪买鸡来养呢？”

    柴虎屁股上贴了一个膏药一样的符箓，立刻就感觉到浑身多了些劲。

    他大声说：“得买鸡苗。也可以买些鸡子，咱们自己孵，但是没有孵过，不会孵呀。要不你回家问问春娘？”

    陈成想了一下说：“行。等我回家了问她，我突然想到锄草的好办法，你等我一会儿，我回棚子里再写一个符箓，争取今天就灭尽野草，明天我们就可以买种子育秧苗，然后咱们就可以插秧了。”

    柴虎喊，喊不住，无奈地说：“你要能用符箓锄草，我还能用石头孵鸡苗呢。”

    柴虎拔了一会儿草，天都晌午了，不靠谱的师弟还不来，他又觉得饿了，忽然怀念起大水期间捕鱼吃鱼的滋味，走到水边，喊着青花，等青花啐着蛇芯游来，他就想让青花带他去找鱼窝，叽里呱啦带比划，给青花描述一番，青花似乎听懂了，就带着他去了，下去一趟，他就拖着一只二十几斤重的大鳖跳出来，要不是陈成给他屁股上贴了张五牛符，他说不定都会被这鳖拖水深处。

    惨叫着，痛骂着坑他的青花。

    青花却上来了。

    青花想称霸河湾，发现了大敌，在利用他对付强敌呢，趁着大鳖咬着腿肉不丢，青花蹿上去咬了鳖头。

    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片刻之后，青花竟然把鳖头给咬了下来。

    鳖头还在柴虎腿上咬着呢。

    好不容易扒拉掉鳖头，嘴馋的柴虎也不管顺着腿流着血，抱着大鳖跑得飞快，一口气跑回去，大声喊道：“师弟你看。师弟你看。”

    陈成沾了一脸朱砂，跟被人斩首喋血了一样，麻木地瞅瞅他，再瞅瞅自己的符箓，忽而盯着他抱着的鳖，惊喜道：“快竖起鳖，给我滴来一些鳖血来。”

    给了陈成几滴鳖血，柴虎就不想理他了，出去胡乱收拾收拾，架火就靠大鳖起来，吃了一半给留了一半，也老不见他来吃，就在反复写符箓，写来写去，柴虎反倒担心他饿死在这儿了，把鳖送去他跟前，他就着鳖吃，写了个鳖，让柴虎看他那个字，告诉说：“你看，这个鳖有个尾巴。”

    这是个诱发点。

    陈成说：“我们都是想着草的，但我们忘了自身呀，我们给自己下反向的缠绕符，让草缠绕着我们的腿，我们只管往前走，草是不是都带起来了？”

    柴虎听着就不靠谱，问他：“那要是草缠得多，我们走不动，挣不脱了呢，然后你我两个就在水田里过夜？”

    陈成道：“我给自己加个神行符？”

    柴虎听他解说，了解了一点，问：“要是把腿拽断了呢。”

    陈成想想也是。

    这又有了一个新问题，怎么控制符箓作用时的量。

    他又陷入了深思。

    两天以后，田里一片狼藉，两个泥打滚从里头爬出来，柴虎一脸悲愤地说：“要不我雇人佣耕吧，再这样下去，我觉得全试验你的符箓了，到明年也休想种上田，你看我的腿，肿得还像个腿不？”

    陈成拔出自己的腿，也没好多少，只是没有鳖咬的那块伤。

    他重新给柴虎清一下创，想也不想又啪地趴了张符箓，然后柴虎一阵哀嚎。

    柴虎觉得师弟研究符箓研究疯了。

    天不亮，他就背起小包袱，准备偷偷潜回镇上，找个人诉诉苦，也去找金夺去告告状，照这样下去不是两人被折磨死，就是被师弟废寝忘食给饿死。地下已经到处都是符箓，柴虎都不敢肯定，会不会踩上哪一张会突然冒一团火，走得小心翼翼，最后为了给人看证据，还捉了一张……

    他走下荒冢，上了野径，一口气松了，拿出怀中偷出来的符箓，就见朱管家和齐无真俩赶着一辆驴车来了。

    他飞一样跑过去，拦着了大声说：“我觉得我师弟疯了，你们看，他不停写符箓，到处玩符箓，打算用符箓种地呢。”

    朱管家笑道：“柴虎。那你打算干啥去呀？”

    柴虎道：“我要逃走，回镇上吃回热饭，看看我娘，再去找金夺叔叔告状，你们看我的腿，你们看我的屁股。”

    他展示给人看。

    朱管家一脸同情，齐无真则专注于他偷来的那张符箓，拿在手里，符箓轰地燃了，然后他就成了个黑脸。

    齐无真喷了口烟问：“这是什么符呀？”

    柴虎摇了摇头。

    朱管家说：“好啦。好啦。你也别跑了。我们接上成少爷，一起下山，他叔叔马上要成亲，摆宴，夫人让接他也去。正好无真道长也接来了埠州的大郎中，给金先生看病呢，都是好事，你别逃跑了，接上你师弟，咱们一起回去。”

    柴虎说：“他会不会去吃酒宴的时候玩符箓？真的疯了，他白天画符，夜里画符，半夜三更就见突然坐起来，不管有灯没灯，翻个身就开始画符，然后狂笑几声，倒头再睡，我们棚子里墙上贴的，地上摆的，被褥上，连他身上，都贴着符，我就害怕哪一张半夜着了，炸了，提心吊胆的。”

    齐无真问：“他好了一些，能用符箓了？”

    柴虎摆摆手说：“全是自动符和触发符，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一辆驴车再上去。

    齐无真却在回忆刚刚那张符箓。

    那张符箓玄妙而不认识，充满着陌生，极容易催发，就是自己凝神想看仔细，就一下在手里爆掉了。

    到了地方，陈成已经醒来了，捧着一本道藏念念有词，看到了三人，眼前似乎一亮，直接迎接了上去。

    三人先后跳下驴车，才知道陈成看到的不是他们，看到的是驴车，上去把驴车牵走了。

    朱管家喊着“成少爷”，追在身后，齐无真和柴虎却面面相觑。

    没办法，也跟去看看吧。

    陈成一直把驴车赶到水田中，上去贴了只符在车上，再上去，在驴子的左右屁股蛋子上各贴一张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