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不两天，金夺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好转。

    金夺能好起来就好，他好起来，陈成就觉得自己有了靠山，这和朱标叔叔不一样，这是亲叔叔，所以回去守孝也走得雄赳赳的。

    到了坟冢，原本以为秧苗应该育了，却没想到柴虎和齐无真两个一脸愁容，种子被偷了二袋。

    柴虎本以为是石工偷的，已经埋伏一夜了，发现人家北方来的多，吃饭多是麦和饼，偷稻种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一时为误会别人感到羞愧。

    齐无真却只有一个判断：“妖怪偷的。”

    柴虎说什么也不信，听说过妖怪吃人，却没听说妖怪偷粮食，这偷走干什么呢，偷走煮米饭吃？

    两人带着陈成去看。

    种子堆在棚子的一侧，第一天，齐无真在田垄外修道，柴虎在田里学着赶牛，牛不太听话，他在与牛搏斗……二人中午回来，发现少了一袋种子，还以为点错了，没在意，结果第二天又少了一袋，总共就那么几袋，这再少一袋，扫一眼，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后面齐无真就坐在这周围守着，而柴虎去调查石工。

    不是柴虎怀疑石工。

    如果不是他们，想把两袋粮食运走难度太高，东面是一条小河，北面是坟场，洪水刚下去，这小河水面开阔，西侧不远，就是一片荒野，去检查了，去东边检查了，水面没有走筏碰触岸头留下的痕迹，但如果往西，几无人烟，你将粮食运走运去哪呢？

    柴虎焦虑不已。

    齐无真却觉得怪有趣的，自己好歹也是准真人，现在却在看几袋粮食，还要去推理谁偷的，跟个偷粮食的小妖斗智斗勇的。

    难道这就是凡人的生活？

    其实蛮有趣的。

    还有那春娘，一笑两个大酒窝，泼自己一盆水，反而自己羞涩地跑了。

    再想想自己冒充百晓生来朱仙镇，镇上的百姓热情招待，要酒给酒喝，毕恭毕敬听自己讲发大水的缘由，虽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金夺向自己出手，他们却要护着，赶走金夺和陈成，心中不免一时沉醉。

    风和日丽，清风扑面，拂动他的发丝，眼前山水格外清秀。

    陈成小先生。

    我都没找出来妖是从哪来从哪走的，你回来了，你能找得到，我就看你怎么抓妖吧。

    陈成也犯了难。

    为啥非要把种子找到，为啥非要和一个偷种子的小妖死磕呢。

    要不不找了，把丢了的种子补来，先把地种上再说，正权衡着，就见青花一条箭一样从河里上来，直奔自己而来，是飞一般逃遁，刚想问它怎么了，后面跟上来一条玫瑰色大蚺，头上鼓着包，张着獠牙大嘴，吐着红芯冲出来，冲上岸……

    什么情况？

    红花撵着青花跑？

    青花嗖地上了陈成的身，从陈成的背上伸出头，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红花哞了一声。

    但几条田中的牲畜，就都腿一软。

    两条小牛一屁股就坐水田里了，反而是那头小毛驴，“欧啊，欧啊”跟着叫。

    什么时候蛇会叫了？

    陈成失色道：“红花你成蛟了？”

    红花立刻闭上嘴，不再是直线游走，摆成大曲线向陈成游来，陈成就觉得身上一凉，青花心里害怕，竟然钻他衣裳里头了。

    坏了。

    妖眠醒来，红花不认识青花了。

    那是他媳妇呀。

    它媳妇都不认得了，还认得我么？

    不会我认为它来亲昵，它张开大口吞我吧，蛇身还不够粗，想必还吞不了。

    陈成迎着走去。

    大老远，齐无真大吼一声提醒：“变蛟了？”

    红花直接扑上来了，卷陈成半截身躯，脖颈贴去陈成脸颊，在他脸上，耳鬓上厮磨，半闭着眼睛，一副陶醉模样。

    红花还记得我。

    陈成欣喜若狂道：“柴虎。无真道长。红花认得我，红花连她媳妇青花都不认识了，它还认得我。”

    大红芯子还在脸上舔了一把。

    你娘呀，你属狗么？

    也奇怪，红花的肉躯不是冷的，有点温热，还软软的，像人的躯体。

    柴虎和齐无真老远站着围观。

    齐无真故意问他：“你认识蛇的公母么？会不会红花是条母蛇，想求爱呢。”

    陈成愣了一下。

    他问红花：“男的？”

    红花给个白眼，掉头游下来，奔水中去了，片刻之后，水中就跃起一条大鱼，应该是水下去后残存的大鱼，张着一张獠牙嘴，身躯跟人一样，不要命地往上跳，随后就是一个小波浪，红花的大嘴就在它后面绽开，是猛地追上，闭合，鱼已经不见了。

    陈成一头冷汗。

    刚刚他还在假设红花身躯小，吞不掉自己呢，饿久了的红花就给自己上演一场吞大鱼。

    吞掉之后，红花就蜷缩在一处浅水，一半身躯在里一半在外头，懒洋洋的，陈成飞快赶过去，就见它肚子鼓囊囊的，拧起来脖子回头看了陈成一眼，因为像是背对着，干脆换了个方向，面对面，伸来了陈成脸前。

    陈成从身上掏出来青花，告诉说：“红花呀，你妖眠了，人都不认识了，这是你媳妇青花呀，你别吃它。”

    青花也极具表现力地扭动身躯，吐蛇芯。

    红花哞一声。

    陈成心里就明白了。

    没认出来，但是听自己的，相信青花是姐妹。

    姐妹？

    它们不是夫妻吗？

    还捉什么妖，家里多了只妖，陈成牵来柴虎给它看看，告诉说：“这是你柴虎哥，别吓他别吃他。”

    柴虎双手合十，假笑着，被拽来，再挣走。

    牵来齐无真，告诉说：“这是无真道长，咱们的好朋友！”

    无真凑跟前看看。

    这确实不是那条白蛟，而且刚刚化蛟，爪子还没有呢，头上长个大疙瘩，模样还是一条蛇，真是传闻中的蛟与龙各有定数，一龙死，一龙生，一蛟死，一蛟生……还真像是真的，就跟人类的皇帝一样，老皇帝不死，新皇帝上不来。

    齐无真眼力还是有的，见红蛟没有恶意，就想凑近些。

    红花却用尾巴甩了他一脸泥。

    我是谁想趴脸上看就能趴脸上看的吗？

    驱赶他。

    这要论灵性，这是超过那条傻白蛟的呀，那条白蛟龙它要是不傻，它能被陈成带着两个小伙伴给干掉？

    陈成又分别牵来牛让它认。

    三头牛牵完又牵毛驴。

    大家打个照面，免得误伤嘛。

    对了，还有石工。

    更不能误伤呀。

    陈成去了石棚，歉意请瑟瑟发抖的石工们排成队，一字走过去，给红花知道，他看红花认人认久了，有点儿不耐烦，就跳水里，站在它身边，往它嘴里塞一颗血气丹。

    红花吃得眼睛一亮。

    到了夜晚，连蛙鸣都消失了，也可能被青花吃光了。

    陈成三人坐在棚子里，陈成还在琢磨他的符箓，却突然一抬头问齐无真：“蛟是不是要吃很多肉？”

    齐无真点了点头。

    陈成问他：“如果化形了呢。”

    齐无真说：“如果化形的话，要看是幻化还是真化，幻化还是条蛟，算半蛟半人，想是蛟是蛟，想像人就像人，真化就跟人一样，不用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