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骄果然没敢回来。
天亮后朱标又来看过,就匆匆走了,朱夫人让人把陈成叫去,也向陈成追问:“那柳老先生当真给过你什么吗?你叔叔不好问你的,让我问问,要是有,你与婶娘说一声,大人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陈成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却知道“事密”二字。
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陈成张口就回答说:“师傅只给了我一部【黄帝内经】。”
朱夫人回忆一番,相信柳老先生要是有什么在手,会愿意给陈成,他太疼爱陈成了,以至于因为陈成误服白虎内丹,突然与夫妻二人翻脸。
但他能给陈成什么呢,一个少年人,能持有什么呢?
朝廷重宝?
天地宝器?
朱夫人狐疑道:“天河镇抚司虽名声不佳,但那是皇帝对付练气士和妖怪的爪牙,若无利害关系,绝不会轻易针对普通人……你再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东西给忽略了,只有找到原因,我们才好防备。”
陈成还是摇了摇头。
师傅给的乾坤袋,没打开过,没看过,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呢,自己拜师,是为了求学,是为了大道,又不是贪图师傅的宝贝,倘若将来遇到师傅的子孙,尽付别人又如何?
但同时,它也是师傅对自己的托付,一旦别人来抢,自己就有义务守住,守不住,是做弟子的无能。
朱夫人看问不出来什么,问他:“我听傅美说,你画了不少符箓,卖去了【仙缘斋】,还卖了不少银两,还说要还我给你金夺叔叔看病的钱,我觉得大可不必,你好好留着备急,修道是花钱的事情,很多道人到了五行境就开始积攒修炼的家底,这些婶娘帮不了你,钱财上婶娘有。过不几天一分家,我们就往埠州搬迁,婶娘还想再给你一些呢,你有银两,手头不拮据,见了难得之物,才能求购,错过了,这些天材地宝,就算是有钱你也求买不来,也许天地赐缘,有些奇物足以消除白虎重污的影响。”
陈成拿出一大把符箓,告诉说:“婶娘,我不缺钱,你不信?那你等着我……”
朱夫人惊愕。
陈成掉头就跑。
一口气跑到【仙缘斋】,将成捆的符箓往柜台上一扔。
掌柜的老脸都变色了。
昨天收了几十张,今天又哪来这么多?
定的有契,掌柜只好从柜台下面铁柜中寻银票,陈成也不数,抓起来就跑。
再站到朱夫人面前,陈成告诉说:“婶娘你看,我想要钱,我立刻就有了,这些银票你就收好吧。”
将银票一放,他就又跑。
朱夫人喊他喊不住,一数银票的数目,远超一千两,坐回去想半晌,觉得不放心,喊了傅美来带路,去了【仙缘斋】。
【仙缘斋】的掌柜似乎也为收太多发愁。
但陈成的判断是对的。
大水下去,淹死的生灵多,阴魂几乎无处不在,就算它不害人,有时候碰到了弱小,也会生病一场,昨日买符箓的中年人回去,当晚就见了效,大概是他是易招阴魂的体质,半夜出来小解,听到“滋啦”一声,回到屋子,就看到符箓多了一条线,那是一大早就在到处在给人讲。
朱夫人来了,想问掌柜些话,对成儿的符箓有个判断,却有求买【驱邪符】的人正好来。
来人也是个小财主,老觉得眼皮跳,最近不是摔跤就是碰头,找个道士来驱邪,好了两天,就又开始了,昨天就在看热闹,今天一大早去喝茶,就听到人说了,说毛不二得了张符,当晚就起作用,二话不说奔【仙缘斋】来了,来了就想像昨天一样,十两银子买到,火符送不送无所谓。
掌柜的非要卖十五两。
二人一个说你做生意黑心,一个说你不让人赚钱不喝西北风吗?
纠缠来纠缠去,十一两成交。
朱夫人与他攀谈两句,还没说到正题,就又有人来了,在问【驱邪符】,小二也看到陈成扔来的多,怕店铺积压,再卖力给人家说着各种好。
但要成交,人家还是乐意与掌柜去谈。
十几两银子都能买头牛了,掌柜只好丢了朱夫人,辛辛苦苦给人家讲价,讲门面开销大,讲店小二能吃。
掌柜可是判断朱仙镇市场小的,没想到一上午来几回人了,更觉得是自己有眼力,这回要赚得厉害。
大水下去,【仙缘斋】分店都缺货,掌柜觉得挣这些小钱虽然好,但不要因小失大,几次让店小二别管店里,去找镖师,押送符箓去埠州,一旦进了埠州,没有十两银子买过对照,通过宣传,说不定能翻倍……
朱夫人看掌柜实在忙,就带着傅美走出来,给傅美几张银票,让他去买几张去。
等拿到符箓,朱夫人决定找个懂行的人看看,成儿究竟处在什么水平,要是水平不差,也算替他松一口气。
回到家里,本想让人给朱标送一张,不告诉他是谁画的,让他佩戴上,也见不着人,就自己打结好,与香囊放在一起。
不料到了晚上,符箓就滋啦、滋啦响。
她仔细去看,像是看到了一些前不久死去的朱氏族人,虽是吓了一跳,却是更加坚定要搬迁走。
符箓她自己留下一个,与香囊一起佩戴,也给了朱欢一张,偷摸放到她的香囊中。
朱管家来与她商量族产。
她就说:“你多问问老爷和二夫人的意见,如果一时处理不了那么多,留个可靠的人在,也能照料一下成儿。”
想了一下,她拿出一张符箓,让朱管家带给二夫人,让他告诉说,是自家的准女婿陈成替她画的。
这是一家人求和气。
让陈成去拜见,陈成也没去,为二娘亲手画张符箓,也等于孝心嘛。
另外,她还点数了一摞银票,特意安排说:“我今日是从人家手里转买来的,你自己也去求成儿给你一些,大水刚去,生灵死得多,果真到处都是阴魂……有时候你能看得到,有时候你看不到,普通人总是脆弱,不可不多注意。我这个婶娘不好开口的,求了,他会白辛劳,你去,如果见他画起来不难,真像他说的那么快,你就多为咱家人求来一些,别说是自家人用,就说别人托你去买的。”
朱管家笑道:“我回头就去,我还有一头小毛驴在他那儿。”
他提醒说:“小姐与成少爷的婚事还是尽早,昨晚你没见,那成少爷,绵里藏针,不卑不亢,把天河镇抚司的人都给吓跑了。”
他细细讲了昨晚的情形。
朱夫人没说话,她还以为自己找朱标去应付,朱标去了给打发走的,这人回来,根本就没有向自己讲囫囵,只让自己问成儿手里到底有没有柳老爷子留的东西,他自己问就行了,他还让自己问。
夫君对成儿,似乎没有自己这么真诚。
也许不是亲生孩子,就都这样吧,现在他又娶了,就会有生儿子的念头,自己膝下,却只有朱欢了。
想想自己的身体,撑得了几年,倘若自己一病不起,家里的事情做不了主,两个孩子的婚事就会生出波折。
她低声说:“朱力呀。你提醒得对,等成儿为他父亲守孝三年,就成亲,成了亲,才是真正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