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埠州，傅美就受他姑姑所托，带了几个家人接在城外。

    随着接近，陈成听人说傅美来接他，掀了一下帘子，外面正是阳光明媚的时侯，缝隙中都能看到百姓。

    一想到路上的遭遇，陈成生畏了，都不敢从马车上下来。

    金夺只好代劳，迎上傅美，主动告诉说：“傅公子，我家少主身体有恙，不方便下车，还请见谅。”

    傅美是二世主，非要来掀一下帘子，说了句“我操”，震惊地把帘子给放下了。

    他带着一行人去朱家，朱夫人也在等着呢。

    陈成有点尴尬，犹豫再三，还是从马车上下来了，仆人们顿时一团慌乱，有的人竟然躲去朱夫人身后。

    朱夫人担心陈成不自在，勃然动怒，训斥道：“成少爷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么？都是一群没出息的，给我滚。”

    她唤朱力，等朱力来到，非要将人都赶走。

    朱力知道这气是心疼陈成心疼的，赶紧让一干仆人避出去，少来眼前招烦。

    陈成苦笑说：“婶娘，没事啦，身子异化，模样有点丑陋古怪，有点像妖怪，我自己也清楚，你就别骂他们了。”

    朱夫人也是久病之身，身体面庞显瘦，有点儿弱不胜衣，气得狠了，自己脸颊已是潮红，她追问了朱欢的下落，非要让人唤朱欢来。

    朱力已是一团愁云，到她身边低声说些什么，朱夫人这才不作坚持。

    陈成还是听到了。

    朱力说成少爷正是异化的时候，小姐要是见了，吵闹起来，成少爷一定会难过。

    金夺脸色很难看。

    纪羽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情，避到门口，傅美却是不大理解了，满屋子都是他的声音。他笑着说：“陈成不就是头发白了，有什么呢，没长獠牙，脸也没长成老虎脸，都吓得避来避去，跟真的一样，我看是故意给难堪的。要是我家，我让我爹一律打死，免得将来失态，给我丢人现眼。”

    朱夫人却在端详陈成，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很快泪花也出来了。

    这孩子懂事。

    他缩着脖子，藏着两只手，本来就不想惊讶到谁，光看着头发白，也不该惊乍到谁，这些家人怕什么呢？

    就是傅美说的那样，来给人难堪的。

    她轻声说：“来婶娘跟前，让婶娘好好看看，这是怎的了，我可怜的孩子，没事，婶娘不嫌你，你不用缩着脖子，藏着两只手，是不是脖子和手上也都有了变化，你拿出来给婶娘看看……”

    陈成再三确认她不会怕，就把手伸了出来，脖子也站直了，其实也没什么，手还是人类的手，虽然指甲有了爪的模样，为了不影响握东西，不影响写字，已经让齐无真、纪羽他们给削去不少了……

    至于脖子，上头也没毛。

    脖子不是最先生毛的地方，生毛多，又易给看出来的，其实还是手背和手臂。

    陈成问：“婶娘真不怕？”

    朱夫人摇了摇头。

    她泪眼斑斑道：“可怜呀。朱欢这个没良心的，她都不知道遭这罪都是为了谁。”

    陈成连忙说：“妹妹是女童，年龄又小，看我模样，心里害怕也再所难免，我知道呢，不碍得。”

    傅美却羡慕说：“其实是俊，红目如怒，白头似雪，要不是怕我爹打我，我也去找人给染一回。”

    这是哄人高兴吗？

    朱夫人白了他一眼说：“你先在家住几天，还要等曾真人前来，领你去青云宗，你安心住下，我让傅美陪着你。”

    陈成不好意思地说：“婶娘尽量为我找一所偏僻之所，我也尽量少出来，免得这幅尊容吓到了人。”

    朱夫人懂。

    朱管家也马上给了建议，说了地点，而且立刻下去办。

    就这样，陈成和朱夫人见完面，就又上了马车，从别的宅门，悄无声息进了后园子，直到住进来，也才松了一口气，这是不会碰到人，吓到谁了，他不愿多耗时光，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些道藏，细细读了起来。

    当晚，朱管家带了两个聘来的护院术士和几个兵家，要替朱夫人接风。

    陈成就赶金夺和纪羽去了。

    把他们赶走，傅美就来找他，问他去不去隔壁，本来要为他办的宴席，现在就只是少年的聚会。

    陈成说什么也不肯去。

    傅美只好惋惜地走了。

    很快隔壁一片灯火通明，变得充满欢声笑语，莺歌燕舞。

    丝竹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渐渐勾动陈成的心弦，他怀揣一种苍凉和孤独，羡慕地来到墙下……

    一墙之歌，那边是少年的欢愉，这边却死一般寂静，只有几个秋虫在反复振鸣。

    只有秋风中逐渐枯萎，干瘪的树枝，疏影横斜，从头顶投射下来。

    月光洒在庭院里，反射出了死白色的光芒，犹如黑夜中魂魄的游动，让人望之哀恸。

    抬头望向天空。

    埠州城中有一座没有细数过，也不知几层的高塔，在视线中，在月光之中，伫立在心头。

    陈成无声无息地坐下。

    他开始背诵一段道藏，以平复被扰乱的心境。

    他轻轻念道：“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正念得顺口。

    听到有人似曾踏了进来。

    他连忙停住念诵，掩掩身上的黑袍，准备往屋子中去。

    有个少女焦虑声音道：“傅义，你要干什么，你拉我来这个没人的地方，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要敢碰我一指头，我就会要你好看……”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你要我好看，我就看你怎么要我好看，你只是叶家一个庶女，我要是要了你，你爹巴不得把你嫁给我。你别说看不上我们傅家，你今天来干什么，还不是不少公子哥都在这儿，你想寻一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叶家要倒了，你们叶家正在到处找外援。”

    那少女跑进了花园，还“哎呀”一声，想是挂到了。

    那个傅义在后面走得缓慢，不停地说：“你跑。你跑。这是我七姑的家，你往哪跑吧，就是被人发现，我大不了就说是你勾引我的，我看那些下人们谁敢给你作证？叶瑾，小瑾，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是嫡子，我马上就要被送去青云宗了，青云宗一宗三真人，我的前途不可限量……”

    少女道：“停。”

    傅义道：“你好好想想，你来干什么，你爹让你来干什么？”

    少女强颜欢笑说：“义公子。真是你姑让我来的，她夸我读书好，书画也好，让我教教你表妹的，真的，我不骗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庶女，但我爹什么性格你也知道，他不卖女儿。”

    傅义又往前走了。

    少女说：“我叶家为什么要倒，这你知道的吧？我爹不愿意依附鱼朝真，他的党羽等的不耐烦了，所以才一心让我家倒掉，这你该知道的，对吧，你说，你侮辱了我，我爹万一一生气，他愿意依附了鱼党呢？”

    傅义似乎吓到了，正在思索。

    但他很快又说：“我会去你家提亲的，我真的喜欢你，叶瑾，咱们也算世交，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