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殿外的石台，风振烈欲夺人魄，呼啸锐叫，几乎要将人刮走，陈成用手臂抗拒了一回，这才走到南面。

    他趴在石栏上往下看，北风再是凛冽，石柱南面都是巨大的避风场，自己做的大风筝就在下面挂着。

    让它挂着，它自然会挂着。

    陈成将鞭子甩下去，缠绕风筝一个结实，用力拽了上来。

    把风筝衣暂时拆掉，将架子仍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刚刚服侍白云道人睡下的清风察觉到异样，边往外走，边喊了一句：“是谁？”

    陈成回答说：“我呀。白云他睡了吗？”

    榻上的白云猛地睁开眼。

    这是我的幻觉对不对，这是我在梦里对不对？

    我没有醒来，我被梦魇着了，说来也好是笑，人之将死，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我已经离三天境只有一线，今日竟然也能被梦魇到，也许就是被梦魇着了，这是心魔呀，这是活下去的心魔呀。

    陈成走了过去。

    清风执着袖挡风，努力看清他是谁，睡觉时，清风没有掩饰，那一头的秀丝，已经在风中被卷得像是瀑布一样。

    陈成辨认出来了。

    他淡淡道：“是清风师兄吗？是清风还是明月呀？我几乎没上来过，不熟悉，认错了勿怪，我是陈成。”

    他反问：“你也不认识我吧？”

    清风尖叫一声，掉头就往大殿中狂奔。

    她大声喊道：“师傅。师傅。”

    白云睁着眼问自己：“这是不是梦呢？”

    清风闯来使劲推他。

    他猛地坐起来了，这他娘的不是梦，这是真的，抬头望大殿外部望去，轻纱飞舞，一个淡淡的人影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也有点抖颤，问道：“是陈成，是你？你怎么来的？你来干什么？你是人是鬼？”

    陈成想起一路上的狂想。

    他兑现说：“白云，你好呀，我就是你假装要收下的弟子陈成，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这几天你不想见到我吗？我来了，虽然可以走，但我觉得有点遗憾，我就来看看你，问问你……”

    白云道人一把推倒钻来躲藏的清风，站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却是问：“陈成吗。你来看为师来了？来了就不要再走了。”

    明月也爬起来了。

    她举了一只明亮亮的长剑，站在偏殿的门口，慢慢驱动脚步，好作雷霆一击。

    风吹入大殿。

    光也照了进来。

    明月的眼神是迷茫的。

    陈成说：“白云。我们能聊聊吗？”

    白云道长不只是惊是喜，轻轻道：“可以。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我们自然应该聊聊，你有什么遗愿，告诉我就好，我让宗门的人给你办了，你放心，夺了你的魄，修成【虎鹤玄功】，这天下就有我的一席之地，你有什么心愿，我欠你的，我帮你达成，你有什么仇人，我帮你杀掉。”

    陈成轻轻问：“这就是你心里话？”

    白云道人道：“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陈成淡淡问他：“即便如此，你也不放弃夺魄，你是一命，我也是一命，你为何非要活你一命来夺我一命呢？还不一定能夺得成，夺成，你也还不一定活成，那【虎鹤玄功】我已经推演过，凶险呀。”

    白云道长说：“那又如何，修道之人，早已道心如铁，修道嘛，就是夺不足，补有余，我是真人境大修，我杀你，你就无力反抗，你就活不了，我为什么不能夺你一命来修炼呢？修炼成修炼不成，那是我的气数……不是你的事，不用你操心了，你或已不在人世，何必管我这些呢。”

    陈成道：“刚刚你还说要替我完成心愿，也是假的？”

    白云道长羞恼说：“那又如何？”

    陈成说：“也就是说，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妥协而言了，是不是？你觉得你有把握杀得了我吗？”

    白云道长愣了一下。

    他缓缓扬起手掌，冷冷道：“就知道你不是没有道法，你是伪装的，说吧，你已经到了什么境界？”

    陈成说：“放松一些，我的确没有法力，曾经我是行气境，但我现在没有法力，还有，明月师姐你也不用举着剑，内心一片迷茫，把剑放下来，你看看清风师姐多好，你们都来，离近一点，在一旁见证一回。”

    明月大骇。

    见证你怎么杀真人么？

    陈成便不理她，轻声道：“白云。你是前辈。虎鹤玄功中夺魄，你觉得容易吗？人常说魂十魄百，移魂花十倍之力，移魄要花一百倍之力，不为什么，魄与肉体几乎为一体，若非如此，我受白虎内丹妖化，又如何这么难治？不如你我给验证一个思路，试试能不能成功。我们都是求道的人，修道的人，就要认道之理，若是你夺不走我的魄，与你而言，折腾来去有什么用呢。”

    白云道人愣了。

    是呀。

    瞎折腾一回，要是夺不走魄，能怎么办呢？

    白云道长想到了还魄丹，他嘶哑地说：“我还缺一样没有准备好，要是有了，我才有十足的把握。”

    陈成问：“还魄丹？”

    白云道人道：“还魄丹。”

    陈成笑笑说：“我有。我给你备好了。”

    他拿出一颗丹药，亮了一亮，轻声说：“我让我叔叔给我购了回来。我知道你想要，一直带在身上。”

    白云喘息道：“我就知道。”

    陈成说：“你听我说，我觉得移魄，需要移血，你认为移魄，需要神牵，对不对？你让我试一回，我让你试一回，而且我不夺你的，我让你夺我的，我就是为了验证一下，你若欲求大道，你敢么？”

    陈成将还魄丹用手扬起来。

    他娓娓道：“丹就在我手里，我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毁了它。而只要你愿意，这颗还魄丹就是你的，你有权按照你的办法试验一回，你要信我，我妖化成这样，不知道能活多久，我也在找脱魄之法，其实你找我商量，我就答应你了，真是白费一番周折，还害得你我交恶。人家要知道你一大把年纪，来和我这样的少年相互过招，人家不也要笑话死你？”

    陈成说：“如果抽血可以移魄，你懂的，我不必死，你不必夺尽我的血，你觉得呢？”

    白云道人添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他不敢相信地说：“横竖都是我好，你为何要下那么大的功夫，你要跑，其实你应该可以跑得掉，你为何回来，站在我面前，要给我交换一回这个条件？这种事情太过便宜，便宜得让我不敢信。”

    陈成肃容道：“都是练气士，都在求道，大道之艰难，非你我穷极其身不得求，我就想验证一回。再说了，我要是赢了，输你一半的血，是不是我还能留一半，我还留得一命可活？”

    白云道长不语。

    过了片刻，他说：“你就是这样求道的呀。”

    陈成道：“是呀。”

    白云道人陷入矛盾。

    陈成又说：“你修虎鹤玄功，也不过是挣一个机会，一个可能，现在给你两个，你还犹豫什么呢？既然清风师姐和明月师姐都在，可以为我二人见证，我们还可以书写一契，为了解决身后事。”

    白云道人问：“什么身后事？”

    陈成道：“如果出了意外，你死了，你的宗门不能不肯罢休，找我一个孤单的道人，找我的亲朋好友寻仇，我要死了，你可以拿生死契给我的亲朋好友去看，告诉他们，一切都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