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已经几天几夜没怎么休息了,盛怒,焦虑,气愤,一闭眼就是陈成,一闭眼就是半人半虎的陈成。
你不能跑掉。
你跑掉我怎么办?
白碣石喃喃地说:“这都这么几天了,不可能还在宗门里头,已经跑出山门了,恐怕已经早跑了。”
曾真人说:“山门外的每一条道路都有我们的弟子在搜查,我有一种预感,他没走,他还在宗门内。”
白云突然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问他们:“何凤传会不会包庇了他,是不是在何凤传家里躲着?”
他问:“你们搜了么?”
曾真人震惊道:“要去搜吗?”
白云道:“要搜,凭什么就不会被他藏起来?”
众人不再说话。
按照这个逻辑,很多师长家里都要搜。
接下来,只怕要在宗里搜个天怒人怨,但说的也是,他会不会是被自己人藏起来了呢。
曾真人说:“朱家也要去。派人提前去朱家,等在他们家,告诉他们,陈成叛逃,我们青云宗的弟子犯了大错,躲回家就行了吗?”
白碣石利喝一声站起来,大声道:“我去,我带着人去,等在哪儿?”
白云道人拒绝说:“你不能去,你去不行,让白露去,你那个莽撞的脾气,如果他没回家,你先把朱家给掀了,你不是授人口柄吗?人家把子弟送你宗里求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脱开了责任……你要是没见到人,三言两语,就把人家的家给掀了,又是士大夫家,官府那边不好交代。”
他猛烈地咳嗽道:“让白露带人去,白露是女人,又常在埠州,走动打点,容易一点儿。”
白碣石头猛地一偏,不忿道:“是。孙儿知道了。”
有人从台阶上冲了上来。
这些弟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白碣石正要暴跳如雷,一掌扇飞一个,听到弟子喊道:“师叔。师叔。我们找到悠悠小姐和浅紫师妹了。”
白碣石大吃一惊,奔到跟前。
众弟子是抬了两个担架,前头是白悠悠,后面是苏浅紫,看着气息奄奄,浑身沾的都是草棵荆条……
白碣石抱上白悠悠大声摇晃,怒吼道:“悠悠。悠悠。你醒醒。”
他猛地跑进去。
一种家族中女人被外人奸污,要男人何用的同仇心理,他实在忍不住了,冲进大殿,声色俱下道:“悠悠和浅紫被他奸污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折磨的,两个孩子看着不行了,浑身上下滚的都是刺棵……”
白云道长张口喷了口血雾。
曾真人厉声问他:“你肯定么?”
等人抬进来,苏紫声若蝇蚊地回了句话,大家这才知道虚惊一场。
白云道人攒着嘴边的鲜血,弟子惊恐侍奉,大概是缓了这口气,他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那就将错就错吧。”
什么意思?
曾真人环顾左右,要求说:“无关人等都退下。”
弟子们都走了。
白云道长这才说:“诬他偷盗师门重宝,他偷了哪一样呢?怎么偷的呢,这罪证着实不值得推敲……再去到处追索,就说他奸污了我们白家的女儿。他有虎魄在身,纯阳之体,本就容易受不了女色,说出来容易信。”
是呀。
曾真人醒悟说:“正好两位孙小姐失踪,被弟子这个模样抬回来,诸位弟子见证,可谓人证物证俱在。”
白碣石怒斥:“你说什么呢,两个孩子的清白呢,两个孩子还怎么嫁人呢?为了他一个,毁掉我们两个天赋极佳的孩子么?”
白云道长有气无力道:“不管了。”
曾真人望了白云道人一眼。
师傅是在想,你要是让他逃脱,日后他成了气候怎么办?他恨上了青云宗,日后他就是化妖,他成了大妖呢?
为此师傅已经不惜断臂了呀。
曾真人道:“要不要只要一见他,就格杀勿论?”
白云道长焦急地更正:“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我带回来,一定要替师傅把他给带回来,不能杀伤,身上口子都不能有。”
曾真人茫然失措。
两个孩子你都不要了,你不是要断臂么?
白云道长伤痛欲绝道:“把他俩给我抬走,我不看,看了难受,你们也都走,外头起风了,起风了就会松懈,他就会跑。你们与其在我面前说这个说那个,你们都去抓他呀,去抓他回来呀。”
众人喊来弟子,把二女抬走,也陆陆续续出来,起风了,就是起风了,风又烈又寒,就是强迫弟子搜查,也会懈怠呀。
曾真人不知为何,心里升起悲哀和恐惧。
他低声给白碣石说:“我们亲自带队去搜,千万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不要心存侥幸,如果实在活捉不了?你准备怎么办?”
白碣石怒吼道:“能怎么办?爷爷都那么说了,能怎么办?”
曾真人无声地叹息一声。
如果畏手畏脚的,到头来给逃了,会不会给青云宗埋下后患?
天也快亮了。
走吧。
随着他们离开,白云间渐渐恢复清静,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物在上面,白云上人已经气得要疯狂。
连鹤。
也感觉到凌冽的杀气,不敢再飞来不是吗?
眼看就要天亮。
只在黎明前那最后的一刻,一个身影出现了,走着走着,他还在石阶上,还孩子蹦一回,一次蹦上去好几个台阶。
英雄豪杰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你众里寻我,我送上门来,你千军万马,我胸有退兵之策,我走得从容,我走得高兴,我要来看看你白云。
我就要站在你面前。
吓碎你的狗胆。
等你肝胆俱裂,我还要微笑着给你打一声招呼:“你好。白云。我是陈成,你假装要收的弟子,我可以坐下来聊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