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三驾鹤而去,送金夺回关中,他们一起飞入长安落地,陈若水就盯着大鹤发愣,拉着金夺说:“你们怎么敢乘鹤回来?你们知道长安鹤瘟严重吗?年前就有迹象,现在更加严重,咱们家的两头鹤都病了。整个长安的鹤都在劫难逃,陈成怎么还敢派鹤送你回来?这只鹤死在这儿事小,飞回去再让鹤瘟在他们当地流传……”
金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陈成说了他投了鹤瘟在青云宗,细节没说,是不是同一瘟压根不知道。子三是只小妖,不是能天天在人际圈里混,更不会清楚是不是同一鹤瘟,还是它潜进青云宗投毒的,就知道陈若水不让它回家了,它哭得不得了,告诉说:“陈叔叔老爷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再严重的鹤病,主人都能治好。”
陈家有一只老犬是妖。
找小妖陪小妖。
二妖就天天坐在府外石阶上,一壶酒,两盘菜,聊些光怪陆离的世界,犬妖是极看不起乡下妖,前两日都是它讲话,长安街道多宽,人多少,出去迷路不迷路,长安人喜欢什么,长安的犬流行什么衣裳,梳理什么毛,把子三羡慕的,但渐渐词穷,开始换子三吹牛,又是主人开妖学,里头小妖起码十、七八种,又是主人抓头龙,主人夫人以为龙死了,割半个身子去下酒……
犬妖耐着心听下去,长安话说得标准,但会的词少,讲的内容也渐渐不吸引人,最后都是子三讲它在听,忽然就觉得没面子,说子三谎话连篇,生气走了,它走了,听众很快就变成陈家的陈保保。
子三是老鼠,微微有须,话又说得好,像个老夫子,陈保保就称呼他为子夫子,下了学就跑来。
很快,好几个陈姓小朋友就跑来了。
后来就是街坊家小童,仆役家小童,把石阶坐个半满。
子三天天给他们讲从家里学来的知识,告诉他们,天圆、地方都是错的,脚下的地球是圆的,假如一个人向东出发一直走,也许很多年之后,他会回到原地,然后小朋友们吸一阵寒气,就问它,人站在球上,正面朝上的人没事,正面朝下的人不就掉下去了吗?子三就会又告诉他们人朝上,人在地面之上,都是朝上,很有可能是地力把人吸引在地上,主人正在研究地脉之力。
金夺和陈若水一起出入,见了好几次,只是当时事情在赶着,就都目带震惊地走了。
自古练气士向妖怪讲道解惑,就没见过小妖给人类的道童讲道的,二人有了机会,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果真都是陈成的一些怪理歪论。如果是别人跟练气士这么讲,别说练气士,跟凡人在一起,你这么讲,对面也一定是一片争执,但你让一个小妖讲不一样,它会讲,它能讲,很了不起,尤为令人感到神秘,然后你与他争论对错吗?道童们也不是全信,将信将疑,但是架不住好奇呀。
子三说:“太阳也是圆的,地球是在围绕着太阳转,这就是四季的来历,主人有一支神奇的观天镜,是他花了很多的钱,安装起来的,外表都经过我们精心打造,篆刻满符文和道纹,闪闪发光,通过它,就能够更清晰地看到太阳,后来主人搬家,就让人把它重新架在黑龙山观星台上,将来你们去黑龙山游玩,就可以登上观星台,看一看太阳,看一看月亮,看一看星星。”
陈若水家里的两只病鹤一天比一天虚弱,然而新来的鹤,不知被谁使坏,也偷偷牵到一起,一开始大家不放在心上,没在意,以为是犬妖嫉妒子三,谋杀它的鹤,抓起来暴揍一顿,犬妖始终不承认……
但金夺一细心就知道是谁了。
陈保保她娘身边的人。
金夺只能装作不知道,但心中一片明亮,陈镜是嫡长子,陈成是长房长孙,如果陈成要是回来,认祖归宗?
那财产呢?
到陈保保手里的不就少了吗?
所以要制造一些矛盾。
让叔侄二人起隔阂。
你心里有想法,你当面去提呀,别说回家一趟的金夺,就是陈若水都可以替陈成回答。
老陈家传下来的爵位,到陈若水这会儿,朝廷还没给予继承,是什么原因,大家就都在装糊涂。
或许是陈镜的原因。
或许是别的原因。
封户虽然还在,家中几百封户,一些田产,铺面也有一些,但家里缺人打理,庶出的也一味想着读书。
几个娘们掌管,年年算账,就没赚过。
你知道我侄子陈成已经是两淮的大财主了么?
你知道他动不动几十万往外花,现在只怕还有几百万两银子在压箱底么?
你知道他有一座山、半个镇的产业么,那山还不是光秃秃一个山头,是一片山区,这是有契的,没契的,方圆几百里的野风山又是谁的?
你知道他的黑龙神行车马行养了多少人么?
他回来认祖归宗争你个千儿八百两?
姓陈的老爷们这么说,那是掩人耳目,那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你觉得咱家是官宦之家,积蓄比普通人家多,不舍得不是吗?
然后说开了,就都好了,但你不说,你光动些小动作,谁咋给你解释呢?
金夺也不敢给陈若水说。
一只鹤。
死了就死了吧。
结果三只鹤,两只就都瘫了,好的那只还照样精神,时不时还想飞出去,只是不太敢让它飞……
作为文官。
陈若水也喜欢鹤呀,大鹤又贵,也是天天让管家去买鹤药,早早晚晚回来就看一眼。
买鹤药也治不好。
不但治不好,鹤药也很快买不到了,管家回来给他口述,亲眼看到几家贵戚为了抢鹤药,家奴们带着刀剑相互争斗。
陈若水想想就摇头。
要是自己小时候,家里也敢说带点人,去,我们也去抢鹤药,但今时不如往昔,家里没人撑着了呀。
当年兄弟俩小的时候,动不动跟着父亲进宫去玩。
皇帝那是一手抓一个,告诉说:“光是俊不行,考你们课业,考得好了,谁欺负你们了,给朕说,朕带着你爹去揍它们。”
那种恩宠是什么感觉?
算了,买不来鹤药就买不来吧,任它们自生自灭,等瘟疫过去,再买两头回来,要不让成儿运两头孝敬叔叔。
这是亲眼看着它染病,亲眼看着它微恙,亲眼看着它萎靡,又亲眼看着它快死。
已经很了不起了。
家里的鹤都已经是鹤坚强,听一些朋友说,他们家里有的鹤,死得奇快无比,一天染病,次日蹬腿。
那些慢慢死的,说不定能撑过去。
陈若水也这么想的。
但还是不行,眼看着越来越弱,只怕撑不了了,只是这只新来的鹤,它怎么就没有什么感觉呢?
只来几天,还没来得及传染?
也不对。
人说这鹤瘟传染性极强,东家有鹤病了,西家隔了那么远,西家的鹤三、五天之后也会跟着病。
难道这只鹤是外地鹤?
现在一堆宗室少年让他考评,拉拢和暗杀就没断过,他的心就没在上头,外出时给金夺随口说道:“这只鹤是不是经过鹤瘟的?”
说完。
感觉金夺的马瞬间慢了下去,跟不来了,还等了一会儿。
金夺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极大的恐惧跟来。
陈若水诧异道:“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金夺问:“若水老爷。要是?要是这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