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修道，每天都有新的尝试，新的心得，新的发现，新的进步，那你就会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如果你修道，精力耗尽，方法尝试尽，又不能寸进，你就会陷入烦躁，这种烦躁来得莫以名状，久久不去，能烦躁得让很多道痴练气士去以各种作死的方法试炼，有些人什么吃点五石散，飘飘欲仙一会儿，沦落为瘾君子，有些人从悬崖上蹦下来，在泥沟中趴一天，有些人脱光衣裳在大街上狂奔，有人半夜三更一阵鬼哭狼叫……你用心动期，你用天魔，都不足以形容这种罔乱无措。

    也许没事找一找陈成的麻烦，就是现如今圣人内心烦躁的体现。

    总比杀杀人、泄泄愤要好许多。

    一大早，鲁国公诚惶诚恐前来求见。

    你说圣人见不见。

    几年都未必在朝会上露一面，政务无心理会，一个糟老头子，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你求见能有什么事儿，为你子孙后代求个情，讨个荫封，找圣人帮忙，半个什么棘手的事情，东方明珠出来就给圣人挡了。

    鲁国公道：“东方婕妤，不是我来烦圣人，而是昨天陈若水带着陈成去我家了，要给他那个侄子认祖归宗，还要我给他取个字，说他呀，马上要科考了，都没个字，想来想去，让自家的长辈给取一个。”

    东方明珠懂了。

    圣人正烦呢，你又来提陈成，你觉得你是取悦圣人吗？

    鲁国公道：“我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万一将来他就是殿下呢，他入了我们陈家的族谱是怎么一回事呀。你这事，你必须让我面见圣人，问问圣人，我给你说，那个陈若水绝对是有问题的，为啥以前不说入族谱，非要现在入，是藏不住了，是反正也暴露了，所以才想着打通关节入族谱……”

    说实话，东方明珠不知道这一番话中，到底有什么要紧的。

    反正东方明珠不知道有什么要紧。

    你说的这些小疑问，圣人能不知道，连我都知道，总觉得怪怪的，以前那么多时候，你不入族谱，现在找了个娘，就要入族谱了，你要说你这个做叔叔的，愿意给他入族谱，为什么以前不积极呢？

    看鲁国公觉得紧急，东方明珠没好气地说：“你等着。”

    禀报了圣人。

    圣人问东方明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见了朕才肯说，或许他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要告诉我们。”

    东方明珠传了一下旨意，鲁国公就被带进来，小碎步跑来圣人面前。

    他就是跟之前向东方明珠说的那样：“陛下。陈若水找我，要给他侄子入我们陈家的族谱，老臣不知道怎么好呀。”

    圣人道：“那你别让他入呀，他是证实了找个疯女人是他娘，他证明他自己是你们陈家的人了吗？”

    鲁国公愕然道：“那还用滴血验亲不？”

    圣人没好气地道：“滴血验亲就不准。”

    鲁国公道：“那陛下当时为什么不让我跟卫国公二人，揭穿他们呢？我们当时都想好了，就是抢……”

    圣人伸手，示意打住，为啥不让你俩出手你俩不知道吗？你俩那是摆事实讲道理吗？你俩是要去抢。

    你们真要动手抢了，朕和一个疯妇人抢孩子，朕丢得起人吗？

    鲁国公道：“我替圣人守住族谱，不让他入，我也不给他取字，他都不是我们陈家的人，我给他取什么字嘛。最要紧的是，陈若水给我的生辰八字，和两淮那边科考报来的，根本对照不上。”

    这是个新发现。

    但圣人很快就知道这个新发现没什么意义，按照证据中说的，那疯女人送来孩子时就已经疯了。

    她知道时辰么？

    两个都是编的呀。

    这是一味来拍马屁，给的全是没用的消息。

    圣人说：“入不入族谱，那是你们自家事，你们自己定就行了，该取字取字，人家让你取字是尊重你，不来求你取字，就取不了字了。”

    鲁国公道：“那就请陛下赐他一个字，万一他真的是陛下的爱子，老臣给他取字，欠缺了一个说法，陛下给他取字，不管是不是殿下，那都是天经地义，陛下您看呢。”

    圣人就那样看着他，正是鲁国公战栗时，她忽然道：“真子今将命，余生福可传。二室遥相望，云回洞里天。”

    她站起身来，走了。

    鲁国公茫然起身，跟着东方明珠道：“东方婕妤，陛下是什么意思？这赐字，是赐了呢，还是没赐呢。”

    东方明珠不语。

    这圣人不想直说而已。

    她意思就是那意思，到底他是不是朕的孩子呢，如果他真是朕的孩子，那就是命数，我决定留着他，让他做一个有福的人，那样就不用朕在宫中看他家，隔着镜湖，云山雾罩的，谁也不知道真相……

    鲁国公问：“是不是让我在里头挑字呀，您看交个子传怎么样？”

    东方明珠道：“子传，你这是给天下一个信号吗，不可以吧？要不就叫子昂吧，陈成，字子昂。”

    鲁国公连声道：“好。好。好。此子虽说是我们陈家子，我也是忍不住要说，昂字就该给他，愣头青，下巴朝上，头铁。”

    东方明珠愣了一下，忽然就觉得合适呢，不就是这样的吗，一个愣头青，头铁，只是下巴没朝上而已。

    陈成。

    听到没有，你的字是子昂，听起来可是那么回事，但你知道背后的意思么？陈仰着头，陈头铁。

    东方明珠竟先笑了。

    鲁国公匆匆离开，他离开，取好的字就送去了陈若水家，陈若水细细品品，陈子昂，我们家陈成就是器宇轩昂，感觉很不错呀。

    庶伯说的也不错，族谱暂时不入，免得刺激了圣人。

    给取了字，就说明伯父胆小是胆小一点儿，但他心里还是承认我们家成儿的。

    陈若水让陈保保去一趟，给陈成说，他以后就叫陈成字陈子昂了，出去要是见了人，记得报大号。

    陈成也乐。

    这名字还不错，听着就精神，那就用，就用，于是牵出大嘴，把他娘扶到上头，一起出门，听说有什么长安论道大会，各派真人云集，就带上银子，带上娘，毛驴牵上，去问问谁擅长治离魂。

    去到玄都观，老远就看到【长安论道大会】悬挂的布幡。

    很多练气士身穿道袍，把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陈成牵着驴，绕了几圈，就都绕不进去，见身边有个抱着宝剑，挺胸抬头的练气士问他：“论道大会，是怎么论道的，是不是有很多的真人来参加？”

    练气士抬头看着热闹，头也不肯低一低，声音像是从鼻孔中出来：“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师长没告诉你么？长安论道牵涉道宗排名，哪派著名真人都有谁，人人有数，来了争什么名次论什么道？失手多没面子，来的都是五行境练气士，报名后，争取排名，给师门争夺荣誉，通过他们的争夺，基本上几十年后，这些人成为了自己门派的真人，道宗谁强谁弱就都清楚了……”

    这样呀。

    陈成一阵失望，只好拉着毛驴，牵着他娘回家，弄半天，都是五行境练气士比武过招，这叫论道吗？

    这叫比武好不好？

    正走着，迎面一个真人带了十几个弟子过来，陈成也不甚在意，只是听到那真人讲道：“各位弟子，进去之后，你们一定要放得开，我们要在这儿，向十三道宗控诉，无缘无故冒出条黑龙，把我们青云宗给吞并了，占了我们的山，占了我们的宗，如果他们不管，又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