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觉得没事。

    修道的人，谁没有为了道术突破犯难的时候呢，如果耳边响起个声音，告诉你说，爬爬就突破。

    有时候你理性，觉得爬没用，坚持着不爬，但到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你会不会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我爬爬真的可以呢？会不会就自己念念有词，关起门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给爬爬？

    所有废寝忘食的练气士都值得尊重。

    所有为道痴迷的人都值得推崇。

    你看看朕。

    朕为了求道，朕……

    不说了。

    说了内心中又起波澜。

    湖面上的声音停了，终于停了，停了好几天，啊呀，消停了，怎么就觉得天地一下安静下来了呢。

    准备科考去了？

    反正他干扰不到了朕了。

    其实他干扰了朕没有，朕也不知道，声音缥缈，但朕觉得就是干扰了，你能为道术爬，朕就可以觉得一切杂音都能干扰朕，包括风声，包括雨声，包括夜晚天空飘荡的声响，大道不易，摸索太难。

    圣人高兴了不几日。

    皇宫中的牲畜突然开始瑟瑟发抖，侍卫、宫人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上报上来，是不是又想生病？

    东方明珠吓了一大跳。

    她准备跑去陈成那边问问，免得又有牲畜瘟疫流传，跑去了，就又知道了怎么回事，几个小舟他就又飘水上了。

    这回声音没那么大。

    但它是动物都害怕的虎啸。

    大白天，几只小舟就在镜湖上排开虎啸，惟妙惟肖，即便如此，陈成还是脸都不露，努力改进。

    他方向变了。

    他的地听不再图大，而是图像，图音色美妙、丰富。

    东方明珠心情忐忑地走了。

    果然圣人与普通人不同，众人听不到，她可以，当场黑着脸问刚刚赶回去的东方明珠：“陈成究竟买了几头老虎，竟敢天天对着皇宫呼啸，你带人去，给他打死完。”

    东方明珠道：“一只也没有，他的天奏地听，现在不再光图声音大了，而是改进了，这老虎是假音。”

    你猜圣人信不信？

    短短几天，你已经精通口技了？

    好在到了夜里，陈成那边自己都受不了，会把它停掉，这再天亮，换了，换成狼嗷……

    圣人不得不慢慢信了。

    你昨天买老虎，今天买狼？

    就这，天天换花样，今天狼啼，明天鸟叫，后天他能给你来一阵鹿鸣。

    再后来，就是陈成自己唱歌的声音：“悠悠南山，小子张罗，鸟自高飞，罗当奈何，何呀何，鹅呀鹅？”

    最后是琴音。

    叮叮咚咚，弹奏得得心应手，似水上山涧，似鸟鸣枝头，似高山流水，似水调歌头，跟真琴一模一样。

    圣人良久沉默，决定再派东方明珠去看看。

    难道强压之下，天奏地听就这样已经出来了。

    敌越强，他越强？

    他爬爬，不是内心无计可施，而是真的变得更健康？

    东方明珠去到陈成家宅，那是一片欢天喜地，一看就是天奏地听完成，三个小娘子一字排开弹琴，经过一个黑匣子，拖着鱼皮线，声音在舟上响，东方明珠厚着脸皮让秋意带她登舟去看看。

    这边反而没了绳，反而有个锅一样的东西，把那边的琴声接过来，然后自动奏鸣，跟着一起奏鸣。

    几乎是这边奏，那边就响。

    神鬼莫测呀。

    东方明珠看得心口发麻。

    这是怎么实现的呢？

    臣妾真的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呀。

    这样的道术，要是国考明道科落榜，啊哈，那才是天下没有明眼人，居凭这个道术，是不是明道科的状元就是他了呢？

    东方明珠心潮起伏不定，回去直接说给圣人，就又怕圣人不信，说陈成贿赂自己，自己接受他贿赂了，自己真的没被他贿赂过，他连小恩小惠都不知道呀，他哄哄我，其实我说不定心就是他的了呢，真的觉得，他可以哄我的，于是告诉说：“秋意小娘子，能不能卖我一套呀，我回去试试。”

    秋意把目光转向修了一半的后园子。

    懂了。

    我不可靠？

    东方明珠欲哭无泪呀。

    我怎么就不可靠了。

    那是有原因的好不好，谁让你们去认个娘呢，谁让你们让圣人生气呢，好在你们懂事，没去告我。

    软磨硬泡，花了好几千，把一套设备带回宫中。

    圣人调琴试试，喊来宫人、门下省官员、供奉之流一起来看，就差钻进去看看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实现的，想拆，被禁法封死，不给拆，拆了自毁，一个个就愁眉苦脸，争相跪在圣人面前请罪道：“不知是何原委，不知是何道术，真巧夺天工，凡人不可测知，求圣人聘来此人为众人师。”

    聘来不？

    圣人也无端端骄傲了。

    虽然不是亲儿子，虽然不是朕指点的，也是在朕的逼迫下弄出来的，人才呀，朕爱才之心咋那么强烈呢。

    圣人兴高采烈弹了好几首曲子，忽然觉得自己的琴艺有点生疏，悠悠道：“明珠，去给朕买一把好琴吧，这天奏地听一定要配一把好琴，朕道术虽近了天道，但对于琴音魔声捉摸不多，一旦魔琴可期，借助于这种机关操琴击敌，千军万马又何足惧哉，哈哈，陈成还真是朕的好……”

    邻居么？

    圣人不说话了。

    孩子虽好，却不是朕的，开始眼红呀。

    真想把他赶走，你这小子你知道你住的地方么？

    朕挑战群雄，一举震惊天下，又闹着要当太子，父皇哄朕，怕朕抢那个庸太子的位置，才给朕的宅子。

    那是以前的东宫。

    朕之所以故意把它放出来卖掉，那是朕无子，又是一处伤心地，才希望有人买走，翻建成面目全非的模样才心里舒服。

    算了。

    不赶你了。

    你就跟你那该死的娘好好住吧。

    你说他那个疯子一样的娘，怎么可能生得出天才呢，她姓罗的血脉不咋样呀，罗意那老儿脑后还有反骨。

    东方明珠懂呢。

    圣人觉得这玩意儿好，买琴，宫里缺琴吗，她想换换心情，操一把新琴，心情高兴了就买东西，心情不高兴了也想买东西。

    那个小娘子不是这样？

    圣人或许在这一点上也不例外。东方明珠带着一群黄衣使者，前头奔跑着飞鹤卫就出来了，一路急赶，迅速冲入琴市，琴市顿时都安静了不少，个个都还以为是要捉什么人，有些人大气也不敢出，有些人赶紧绕走，有些店铺走不了，关门也来不及，喘着气，心中念念道：“别来我铺，别来我铺……”

    买琴来了。

    能不去你铺吗？

    那是挨个进去，翻看有没有好琴。

    东方明珠懒得都踏进去的，那么多地方，自己能看得完吗，手下跋扈一点就跋扈一点，没办法的事情。

    沿着琴市走几步，看到了很多士大夫。

    这些士大夫也是来买琴的，个个都说：“那边有个胡商从西域带来琴，据说光治琴用了三十年，好是好，就是太贵了，盯着的人也多，正在竞价呢，已经出到千缗了，还没有停下来，有裴家，王家，有李哥奴家的公子，有长乐王府的人，还有空虚公子尉迟病己，琴宗的大凤，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