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海,陈成就不打算带三个小娘子了,就三娘子还好一点儿,女娘一旦遇到了事情,总是随天性,忍不住慌乱,再加上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吃喝拉撒也不方面,带上他们都是乱自己心的……一个不带。临行之前,总还要做点啥呢,陈成问了一圈,张小敬说:“出远门得拜祖先,天地和咱没亲戚,心里讨厌不讨厌咱还不一定,要保佑,都没有咱自家祖先保佑得好。”
这倒也是。
烧一炷香,亲自去捧太爷的黑槊出来。
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太爷的槊,是够沉的,抚摸着带点鱼皮摩擦力的黑槊杆身,好像看到爷爷陈蛟筋一身肌肉赤裸,一把大胡须,横槊跃马于两军阵前,威风凛凛,刺敌将于骑兽之下。
那个年代,天下动乱,太祖聚集一群武人,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战敌战妖战道宗,谁不服打谁,才有了如今的天庭。
开创大唐强盛的时代,就是谁不服打谁的时代,这是一种精神,留给子孙的,永远是取之不竭的勇敢尚武。
就是带着不方便,要是短上一些,我干脆天天背着。
有个地方似乎不太一样,陈成把手移过去,抚摸片刻,轻轻一按,咔嚓一声,槊杆上竟然还有个机关。
在配重上弹起的小巢上,有一片白色的玉符,陈成大喜,用双指捏了起来,啊呀,太爷爷还留了神通。
你说你留在这里头干什么?
你直接传下来不就好了吗?
陈成贴去额头,瞬间就通阅一遍,明白为啥不传了。
这是个半吊子神功呀,虽然讲得很玄乎,很隐蔽,其实破解了,就是以神锻脏,这是拿神念打自己的内脏呀。
先打内脏,打不烂,锻造好了锤骨头,锤好了,再以神锤神,这不是疯了吗?你试试拿个大锤,先打内脏,再打骨头,再打自己脑浆?
而且这功法,越是天才越死得快,天才神念强大,一锤锤心,心扁了,梗了,一锤锤肝,肝焚了……
除非肉体像太爷他们那么坚韧,东挡西杀,百战余生,肉体和灵魂均坚忍不拔,才能慢慢去尝试。
太爷还是明白的,不敢传给自己的子孙。
不过对我好像有点用。
我以神抱气,现在周处锁魔枷解了没有,也不清楚,要是修无可修的时候,锻锻自己,或有益处。
收好。
万一秋意他们玩槊,找出来了,以为是什么神功瞎练,把自己练坏了,收起来,备注上玉符的凶险。
我也是自创一九玄功的人,日后相互参照,或许能将一九变二九,将来再触类旁通,二九说不定变三九。
其实不一定变八九,就打不死了。
其实天下神功,无论凶残暴虐,剑快身活,威猛雄厚,招式精妙,威力巨大到毁天灭地,都没有打不死更强,兵法有云,立于不败,而后可求胜,其实就和这个打不死相关联,打不死的不光是肉体,还要是精神,有时候肉体没败,打不过一两次,就认为自己打不过,精神可能就败了,一样废得很……
陈成将槊横于供案木托之上,点燃香火,唤来三位小娘子,扶母亲侧坐,摆上祭品,这就退在堂前下拜。
一拜先祖传下血脉和精神。
二拜父母生我之身。
三拜先祖和父母长辈的庇佑。
三位小娘子不敢怠慢,跟随下拜。陈成起身上香,低声道:“人都说咱们唐人没有把父母葬在外面的习惯,我爹就躺外面了,不只是异地他乡,还不在我们大唐,所以有事一睡下,就忍不住想到,父亲在海水中泡着,四周黑暗寂静,杳无声息,妖魔鱼类垂涎他的道蜕,在他身上磨牙,孩儿不孝,一直都没敢想过去深海捞父亲遗骸。而今好了,孩儿也算道术有成,造了深海机关,临近远行下海,愿先祖有灵,保佑孩儿出行顺利,能够平安归来,孩儿若能归来,就有这一脉的香火,若是不能归来,就在深海中陪伴父亲了,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到时家里还有三位娘子,还年轻,若是改嫁,先祖们也一样记得保佑,仅仅是孩儿福薄,不怪别人。”
转身再拜罗丽华,陈成说:“娘。孩儿出一趟远门,回来了,就回来了,父亲也回来了,咱们就一家团圆了。没回来呢,你也别多想念,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就去找你媳妇,能说就说,不能说指指,啊啊两声,她们也懂,你这头脑不好,一定要按时吃药,别藏着,别偷着吐了……”
三个小娘子抱头痛哭。
陈成想想,大唐人出远门,不都这样吗?
故土有先祖,有亲人,有家人,回想起这些念想,总是能不远万里赶回来,在异国他乡,绝不会累了就躺下,一息尚存,爬起来,告诉自己说:“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我不能怂了呀。”
安排三位小娘子几句,陈成就出发了,仍是和上回一样,直接从水路出发,而大船也一样,有些地方水浅,虽然冒着黑烟,燃烧着石炭,还是需要纤夫送一程,等到了宽广的河道,却神气起来。
光一块、一块的活帆,就远比单张的帆看起来立体有型,看起来足够神气。
然而,黑烟一起,马力一大,它就变成了一头横冲直撞的怪兽,一群水兵、小妖和伙计还不是很熟悉,开始惊慌失措地掌舵,到了淮水,他们才像是操演合格,无论官船、私船,皆抛在身后,也就比全力御使的法舟慢,比其余船都快,而那些法舟,都是小舟,真要是这么大,也御使不了多快。
而且它不知疲倦,白天走,夜晚,其它船看不清路,船工也要休息,停泊下来,它还是喷着黑烟,打着远灯航行。
遇到了前面慢行塞道的,“嘟”地一声汽笛,声传好几里。
有了官卡,官船甩旗,要来检查了,大声喊问是哪的船。
几名水兵一点头,想报埠州官府的旗号,说是官府出海操练,减少点麻烦。
却不料,大嘴已经麻利地一扬手,放飞一面旗帜,这是不等他们报秋星海的名号,旗号便亮了出来。
黑龙旗。
大嘴道:“黑龙山实验舟船道术,敬请放行。”
大家都以黑龙山黑龙旗为傲。
官兵却不同呀。
不说还好,说了非要登船检查,小妖们头都直楞楞的,检查就检查呗,难道我们还敢什么不法的事情了么?
船和葫芦其实都是通过天奏地听沟通,相离不远。
子三打开天奏地听。
它大声道:“东家。东家。有官兵来检查,我们已经放他们上船了,可能要停下来,耽误一会儿,你们别不知道,水底先走了。”
上来的官兵检查来,检查去,还总想用兵器砸碰东西。
秋星海的水兵头目孙仁师便自报官府身份,给他们看了腰牌,文牒,甚至过所一类的文书,他们还是不肯走。最后,孙仁师顶不住了,跟一名黑龙山的伙计说:“他们是想要一个茶钱,来来往往,水上船只,上了谁的船,谁不给个茶钱。这磨蹭不走,就是想让我们出点茶钱打发。”
黑龙山伙计头一昂,告诉说:“我们黑龙山从来不靠贿金,他要检查,给他检查了呀,还想怎么滴?”
受东家的教导,现在都是一个德行。
孙仁师只好凑去子三身边。
他给陈成通话说:“姑爷。这些水兵不肯走,磨磨蹭蹭,是不是给点茶钱打发?我们不能在这儿耗着呀。这一说给茶钱,你黑龙山的伙计和小妖都是头一抬,张口就是不给,这不是跟人家杠上了吗?你要是不肯,我们兄弟出这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