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葫芦带船不知跑了多远,身后都是海浪滔天,果然不负覆海之名。
但又能怎么样呢?
脑袋被取出来了,就是你能复生,你也不能一时半刻生出来呀,你好好玩吧,我们就在一旁看暴风雨。
陈成上了船,第一时间就是去看他取来的大脑。
果然化玉了,有没有液气,它都硬邦邦一坨,此时液气给它留下的寒意还在,正在船的甲板上吱吱冒寒烟。
那玉中似乎游走着一只大鼍。
或许它就是覆海大圣的灵魂,那又能怎么样呢?
随着解冻,正是陈成轻视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神念扫射过来,众人和小妖七零八落倒了一大片。
陈成也吓了一跳。
但随即他发现神念虽然浑厚,但是发散,正所谓漫无目的,不由冷笑道:“笑死我了。没有耳朵,没有眼睛,什么都没有,你又冲谁怒呢?昔日你是大圣,来犯我大唐,杀了我爹,今天你就是我面前一盘脑浆,要不是想看看大圣的脑浆是什么样的,我毫不客气给你碾碎,还跟我怒?”
有股神念接触过来。
陈成略一迟疑,迎接了上去,他忽然就明白白影姐姐为什么能跟自己说话,而别的人却听不到了。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声音苍老悲回。
我是谁?
陈成试着用神念传达道:“我是黑水道人的儿子,你杀了我爹,我就杀了你,怎么你还不服么?”
覆海大圣的神念忽然变得柔和:“谢谢你。我终于解脱了。”
它是来气我的吧?
它终于解脱了?
我杀了它,终于报了父仇,心里正乐,它反而要谢谢我,谢谢我让它解脱。
陈成冲入船舱,到处寻找能函装大圣脑浆的东西,免得它忽然发动神念胡乱攻击,找来找去,竟然找不到什么合适之物,然后又翻自己的乾坤袋,翻来翻去,还是没有能装下它,不寒碜,却又差不多大的东西……
最后只好一咬牙,画了一堆符箓贴上,然后找来一个大锅,封在里头。
准备不足呀。
这锅?
先放入给父亲准备的棺椁中去吧,找到父亲的骸骨,这就是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应该不算玷污。
大浪掀起了一天。
这鼍后劲大呀。
天亮之后,风已平,浪已静。
陈成仨人进了铜葫芦,找了过去,找到覆海大圣原先俯身的地方,扒拉、扒拉,并没有道人的骸骨。
再次找到覆海大圣的残骸,身上的死珊瑚甩掉不少,但身躯还是极为庞大。
也幸亏覆海大圣的脑仁小,否则能不能抱下还不一定,陈成就和张小敬、张遂一起,开始锯覆海大圣。
没明没黑地锯。
大圣有价值的骨肉和器官得到不少,胃也拉了出来,肠子也通了,就是没有道蜕,被它吞了消化了?
陈成解着、解着就哭起来。
这人不在肚子里,不在覆海大圣身上,也不在路上哪落着,去哪儿了呢?
张小敬忽然萌生一个念头,问陈成:“老东家会不会没死?”
陈成揩着眼睛说:“这怎么可能,我爹也就是个真人,他还能跟覆海大圣一起落入深海,全身而退,再说了,他要是全身而退,爬出了大海,上了岸,他去哪儿了呢,他怎么不来找我呢?”
张小敬道:“老东家就没可能入了圣境?而东家不知道?”
陈成把眼睛都挤一块了。
父亲也已经成圣?
他没死?
他只是受了重伤,躲起来养伤去了,之所以没去找自己,是因为受伤重?
也许是安慰人的。
极有可能是安慰人的。
但是一经安慰,人心里还真不那么难过了,要是活着找不着,总也比死了找到骸骨,带着骸骨回去要好吧。
那算了,就不以找父亲为目的了,这大圣残躯一身都是宝,这么多的骨骼,能造出来多少如意金呀。
这皮肉,非金非玉,也是成了类似于如意金的另一种材料。
太大了。
带不回去呀。
这样,先带回去一部分,剩下的埋在海底,做个标记,等回头再来取。
剔了一部分骨头。
船上的人就告诉说:“快没淡水了。我们再不走,或许会渴死在回去的路上。”
陈成没办法。
这就收了一堆骨头和器官,运送上大船,把大船都压得一沉,多入水了一尺多。
还是不甘心。
陈成说:“把囊全部充上气,割一块残躯,绑在一起,用船拉着回去。”
大家都理解。
一船人还烹了一块大圣肉,大家都想尝尝,万一吃一口,修为暴增呢,结果都已经煮三、四天了,还跟煮块铁一样。
子三和松鼠觉得牙好,各弄一小块,磨来磨去,发现这竟成了它们的磨牙棒,无论怎么磨,都是牙磨短,肉不烂分毫。
即便如此,二鼠也如获至宝呀。
你以为对老鼠来说,能轻易找到磨牙的工具吗?
什么能在老鼠的牙齿下幸免?
天天牙长着多痛苦,你磨磨牙,墙能给磨穿,铁杵能给磨成绣花针,磨得满世界都因而对你憎恨,说你又把他们家什么、什么打穿了。
船开始返航。
陈成仨人也不坐葫芦机关了,圈在里头一天又一天,空间有限,人都一个姿势,时间长了谁受得了?
现在回去,不需要在海底寻觅踪迹,大家谁不愿意,谁也不想再开着机关葫芦回去。
而且他们鱼也敢打了。
随心所欲地打。
刚刚打死一头大圣,打死大圣的人就是我们东家,他们姑爷,现在人又在船上,什么鱼不敢打回来打牙祭?
大家一路载歌载舞。
陈成心情忽然变好。
他还找来一把琴,让张遂教他弹琴,先是杀机在心,独奏【十面埋伏】,而后趋于平淡开阔,就是反反复复一曲【平沙落雁】。
随着一路各种鱼吃下来。
陈成忽然想到什么来,轻声道:“也许这大海,也可以成为我们大唐的粮仓,你们觉得呢,那在里头翻滚得像是大雪团一样的银鱼,得有多少只呀,这还只是路上偶遇,要是出海就是一船鱼,出海就是一船鱼,海边的百姓不但不会觉得海潮毁田,海碱,海卤种不出地,因而困苦呀。”
孙仁师道:“等我们老了,打不动仗了,就出来,出海打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