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一队的不良人走在出发的路上。

    黑龙山上，跟三个小娘子多日不见，荒唐了几夜的陈成披衣起来，就召集了些人，讨论给雷灯降价了。

    他说：“我没别的要求，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用得起，一筒雷筒灯卖到了十两，我们制出来，成本很低的，为什么非要这么卖呢。”

    叶瑾提反对意见说：“又不是我们卖的，我们现在发货只五两、六两，有些地方的商人经手多，还不止十两呢。”

    陈成说：“先降价，再治具，再降成本。为了不自毁形象，老雷筒灯停产，新产雷筒灯做小一些，以方便降价。”

    叶瑾震惊道：“大唐只有我们一家，我们凭什么降价？”

    陈成说：“这样。分贵的，便宜的。贵的壳要做成工艺品，灯要更亮，照明更耐久，灯泡更耐用，射光更远，但是涨价。便宜的，要求不超过一两银子，用便宜的金属，用木筒，竹筒都行，降价。先降价。要是论文钱更好，干雷池也可以次一点，一样降价，再不降价，假的就把我们打败了。”

    他一挥手，赶人说：“去吧。”

    长安。

    问题出来了。

    一个个不良人回来，给东方明珠说：“人也好挖，也不好挖，他们对我们不信任，顾虑重重，说黑龙待他们不薄，待遇又好，咱们是为了赚钱，带他们走是权宜之计，万一他们把手艺传出来，我们把他们一脚踢了怎么办？而黑龙承诺等他们老了，家中可得一些薪水，给他们养老呢。”

    东方明珠道：“这不可能。”

    不良人分辩说：“是真的。这些庶人也有他们的爵，叫分级待遇和按工酬劳，伤残了，老了，病了，人家都管，为了害怕管不过来，将来生意赔钱，人家成立了义庄，把挣来的钱先存到里头。我们听了也挺震撼的呀，我们老了，要是没爵，天庭还不管我们呢，他们一些匠人凭什么呀？”

    东方明珠说：“这陈昂着头是做生意还是养老呢？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他们什么条件？”

    不良人道：“除了薪禄，要爵位。”

    东方明珠脱口道：“这不可能。要爵位？他们疯了。无功不爵，爵能乱给吗？俗话说，宁卖官，不鬻爵。何况他们都是下九流的匠人，不给，给不了，爱来来，不爱来不来……也得来，换手段。威胁。”

    不良人说：“威胁也很难。只要他们不离开黑龙。黑龙学院培养的有状师，优先为自家人打官司，人家不怕。”

    东方明珠问：“绑架呢？”

    不良人吞口吐沫道：“我们是天庭。”

    也是。

    不良人又说：“就算是把人挖过来，也没用，筒灯工场，只装筒灯，琉璃泡是琉璃工场给他们供应的，触头是雷灯场提供的，筒是五金锻冶场提供的，干雷池是雷池场提供的，你再跑去一家，又有别家提供的，我们都挖来吗，我们干脆灭了黑龙山，抢走完算了，否则工场遍地，环环相扣。”

    东方明珠不说话了。

    赶走不良人。

    她就去找程墨了。

    程墨忍不住告诉说：“东方大家，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儿，干雷池忽然就卖不动了，积压了好多。”

    销不归他。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东方明珠立刻派人去询问，承销的皇商直接自杀了一个，其它人发抖地跑来，哭诉说：“黑龙降价了。而且要减少中间商，直接往各地发货，新出的雷灯，最便宜的，他们卖价不高于一两。”

    又一个皇商补充：“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尺寸要改，干雷池要不塞不进去，要不塞进去它……”

    他当场就哭了。

    手里握着好多呀。

    东方明珠问：“新出的雷筒灯呢。”

    皇商们纷纷说：“还没出来。但老款开始特价。说是卖完了，出新的。现在是一天一个价，真牌的都买不完，谁买假的呀。就他们的干雷池，长安仙缘通货，已经酬宾，酬宾酬到十文钱一节。”

    东方明珠也头晕。

    现在官坊造价五十文，造假造得高兴，堆得跟山一样，人家卖都卖十文了。

    这是听说有人假冒他们家的干雷池，不讲武德了，直接干倒吗？

    东方明珠怒吼道：“早干啥去了，为什么不知道来禀报，给我滚，都给我滚。”

    把人赶走，再去找墨程，让他赶紧停工，然后清点存货，看看怎么办，给墨程一说，人家特价十万酬宾。

    墨程也头晕。

    拉开一道门，火光一打，都是油纸包着的干雷池，黄褐色，被灯光照得金灿灿的，再拉开一道门，火光再一打，又都是油纸包着的干雷池，黄褐色，被灯光照得金灿灿的，一库又一库，因为供不应求，再涨价多，就都光备货炒价格，没想到现在……

    东方明珠寄希望说：“陈昂着头卖十文，是不是他也在赔着钱，你说了，他们的质量好，是不是造价更高？”

    墨程颓然说：“黑龙山怎么可能赔着卖？一定是他们本来成本就低，我们造假，花了几倍的价格造赝品。”

    东方明珠道：“这怎么可能呢？”

    墨程剖开一个黑龙山的干雷池给她看，然后又剖了一个自家的。

    干雷池中间是一根石碳棒。

    墨程手拿黑龙山的石碳棒，低声说：“你看看这个棍，你看看这个棍，是什么感觉？”

    东方明珠看了一眼，这碳棒整整齐齐，边缘光滑，就是像缩小的梁柱。

    墨程给她看自家的，低声说：“你再看我们的。”

    摆到一起，黑龙山的几乎不反光，自家的却明亮亮的，黑龙山的器型正圆，自家的却歪七扭八。

    墨程问：“东方大家，你看懂了没有？”

    东方明珠摇了摇头。

    墨程道：“它们这个，应该是精选石炭粉，机关中粉碎，压制而成，我们的，是自己用明石炭块打磨的。我们用的都是囚徒，不给工钱，才能把造价控制在五十文，咱们又怎么知道，它们用机关，花费多少呢。”

    墨程又给她看糊状配料，问东方明珠：“这些雷糊液，你看到了，它能生出雷，那么雷能不能逆转生成电糊，或者提高它的容雷量呢？里头的其它件也一样，你看着简单，也有十来种不同的材料。”

    墨程吹出一口气，花白的头发被吹动，他动情地得出结论道：“他如果样样都造价比我们低得多，做到十文以下的成本，又有什么不可信呢、黑龙山陈子昂，他是疯子……”

    他是疯子？

    我怎么不知道呀。

    墨程表情似乎有点邪恶，有点偏执，有点陶醉道：“他一定是个疯子，不是疯子。你一根碳棒都做这么精细干什么呀，你为什么成本十文以下，卖到十文呢，你想干什么呢，你大把赚钱不好吗？”

    他从天牢出来，时而有点颠倒，就反反复复转圈，口中念念有词：“他就是个疯子，他疯，我必须比他还要疯，我要改进干雷池，我一定要改进，我要超过他，我要找到更能蓄雷的东西。”

    找他算账吗？

    都这样的一个人了。

    他能不尽心尽力在干活？

    要是小家小户，亏这一笔，只怕一头撞汉白玉上了，东方明珠怎肯因为这么一亏，就给圣人丢人。

    她火速回宫，给圣人细说一番，总结说：“陈昂着头反击了。”

    圣人陷入沉默。

    她说：“你别听人家说，你自己去问问，这些皇商，都是唯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