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的选址其实开始了。

    风水术士再三堪舆点穴，监天司再三观天复查，懂地理形胜之将复以军事观点论证，最终定于龙首山。

    地形高。

    独立的原，建成宫城之后，犹如独立的天宫。

    上报给圣人。

    圣人就说：“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那就定在龙首山。

    其实建大明宫，并没有多少朝臣反对，天下形胜在关中。关中形胜在龙首。只要财力、物力、人力允许，修建宫室，其实也是事关国运，之前的宫殿，还是前朝的，地势低洼，下雨了时候积水，大唐的天帝似乎更多地操心天下是否稳固，竟是丝毫不在意的，到了当今圣人，想修新宫就修呗。

    也该修了。

    大明宫交给陈成修建，却并不意味着天庭就不管了。

    天庭动员将作监和陈成对接，又调秋星海进京，给了一个大明宫兴建总指挥，领禁军北衙羽林中郎将的临时职务，方便白身的陈成通过他与天庭打交道，协调众多的力量。

    谁也不知道圣人要建霸王宫。

    秋星海是关中人，一说成了大明宫兴建总指挥，回了关中，八辈没有往来过的亲戚、故交就都来了，谈供材，谈包工，谈各项事宜。秋星海也没有一一拒之门外，拒之门外，当自己是清官了，就不是干臣，只有傻子才会干，你从两淮回来，你又是个带兵的，你女婿也不是干土建的，你以示清白，请问你知道谁烧青砖，谁屯运木材，谁烧有琉璃，谁供应石料？水至清则无鱼，就是这道理，秋星海不敢往外推，但也嫌烦，打发他们去找女儿和女儿身边的掌柜们。

    你们以为是我做主呢。

    我就是吉祥物，我就是一张方便我女婿的招牌而已。

    陈成和李莫不愁一起驾鹤前往关中，登上龙首山，左右查看一番，就让道徒们测绘起来，有人向他推荐宫廷画师神笔阎立本来设计图，他也是嗤之以鼻，这建筑图，和山水人物画，抒发闲情逸致有关系吗？真正干活的，都是默默无闻，像他那样的小练气士，他为了站在自家小道徒一侧，把自己也归在这一类了。

    图纸的地形范本被精确得不能再精确了，呈现在他面前。

    他才在关键的地方勾点。

    他其实是在找水，圣人要天宫常亮，没有雷行吗，靠发雷机行吗？

    也行。

    但是不够经济，冒黑烟。

    他迅速找了龙首渠，圈画起来，然后找到一池水，再望下游，可以找得到镜湖。

    地高有差，可以两个水雷站。

    不但能供应起天宫，新宫，旧宫，还能供应得起长安的皇城。

    接下来就是往里头填塞布局。

    这不是细节，细节有人填。

    按照前朝后寝，中轴对称，三大殿为首，多重宫墙防卫，兼顾庭院布局，亭、台、阁、楼、舍的静雅别致，先作总纲，总图。

    因为绘测精细，这种布局就来得快。

    接下来，就是道徒、外聘的土木画师和将作监一起要干的事情了。

    作分图，填细节。

    陈成可不想修建个十年八载，把自己的青春都挥霍在这一所宫殿上，受不了将作监的官僚作风，绘图慢，别人绘好了，他挑刺，讲礼制，讲天帝的规格，讲材料，特别是材料，哪些地方要用金丝楠木，哪些地方要用青石，哪些地方要是汉白玉，哪些地方要雕什么花，都要对照典籍一一拿出出处。

    这没关系。

    这态度精益求精不够好吗？

    但就是磨蹭，不好好干。

    你说图出来，你们就可以休息了，结果呢，天天踩着点去衙门，一杯茶从早晨吃到中午，某个亭子的亭子盖都只画个盖上的球。

    受不了呀。

    要是这样，光图纸他们怕是能画几年，再审几年，叔叔可忍，婶娘也可忍，陈昂着头真的不能忍。

    他三令五申，十天内，图纸草图必须出来，三天过去了，自己的道徒和外聘的人各有分工，都完成了几遍了，人家将作监就是审得慢，还在讨论三大殿的规格。

    天庭还说图让他们来出呢。

    出出来自己都老了。

    审出来自己也一把胡须了。

    不能这么着。

    陈成细想一番，带人就把将作监的门封了，下班的时候，一群将作监的官员僚员就慌了，这是啥意思？

    姓陈的，你凭什么封天庭的官署？

    陈成站在官署外，嚣张笑道：“我听说一个国家办公，一天的事情一天干完，就足够强大，一天的事情要到夜里干完，就次一点，但还能维持，一天的事情两天干完，就会积压，朝政就会凌乱不堪……你们这儿老干不完，都照你们这样，大唐处理政务之缓慢，不就都瘫痪了吗？”

    关键是他有资格封门？

    他封了门，他就这样不让我们走了？

    陈成说：“要求十天干完，已经三天过去了，接下来七天，你们干不完，就都别回去了，饭我送。”

    有人悲愤道：“睡觉呢。”

    陈成说：“点点人头，看看多少人，给你们送被褥。”

    一点。

    一百六十七个人。

    陈成一挥手，按三分之一送被褥，

    等里头叫骂声，哀求声，生病告假申辩声，家里老婆生孩子，孩子生病的乞求声响成一片，他大声说：“我听说人努力的时候，三天一睡觉死不了人，你们轮换着睡，你们要想早点出来，就早点完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就是官司打到圣人那儿，那也是将来的事情了，眼下想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加班加点，尽快完工。大家别叫苦了，就当闭个关，这事情就过去了，与其与我在这儿闹，赶紧回去加班。待会儿我派人去给你们布置任务，分配任务，完成快的允许走。”

    光用强也不够。

    他一挥手，伙计们挑着银两就进门了，“哗啦啦”倒在门边，再跳进去，再“哗啦啦”倒在门边。

    陈成宣布说：“我陈子昂也知道你们的辛苦，辛苦了，就有辛苦钱拿，忙上几天，一年的俸禄我给，你们说少了是不是，你按时完成，我给一年的，提前一天，我就给两年，要是还说少，能提前两天，我就给三年。完不成，对不起了，一文没有，还要继续在里头呆着，等你们完成为止，自己选吧。”

    我草。

    满官衙都大眼瞪小眼。

    当官几十年，没讲过这么横的。

    封了门让人加班，弄不好还是十天半个月，不仅如此，人家直接用银子把门垒起来，告诉你，提前完成，就可以提一包银子走。

    有人飞奔而去。

    直奔宫掖，东方明珠笑得眼睛都睁不开，这真是什么都敢干呀，圣人也没敢这么豪横过，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绑着人加班，左手巴掌，右手甜枣，这是什么形象，更何况，他身上没任何官职。

    再飞奔去告诉圣人。

    东方明珠为示对比，告诉说：“听说长安街道上的商户要修个外墙，上报给将作监下面的什么局，跑一个月，人家批不下来，跑两个月，人家说官吏下乡救穷人去了，跑三个月，人家说，主官换了，标准不一样了，跑四个月，人家说天庭又有了新规定了，跑五个月，说你不合规定，不批准，跑第六个月，已经按照他们的意思修改了，人家说你这颜色，怎么能跟周围街道的颜色不一样呢，不符合审美呀……”

    圣人问：“最后呢？”

    最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