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撤退的时候,没能到渭州,这支部族不知道找了盟友、亲戚还是宗主,汇集了足足二三千人的队伍从后面追赶了上来。
王奉并不畏惧,此时交战,到处都是唐兵,别的军队不来支援,丰安军也会赶来。
既然是送人头。
他一声令下,军队原地转向。
这回又是赶着流囚先上,陈成有一种悲愤,你明明知道我们没打过仗,为什么就不舍得用正卒呢?
既然张小敬这一伙之前损失不大,而且看起来士气高昂,团里又把他们一伙像箭头一样摆在前面。
一些正卒赶来帮忙,让他们阵车夹骑,问题是,都是流囚,都会不会骑马,都骑没骑过马也不知道。
陈成一想说话,张小敬就拉他胳膊,恨恨甩脱,忽而有个想法,当下取出火药弩,半跪在地,顶在木板车上。
乒唧勾一声响。
把神经紧绷的众人吓得魂飞魄散,然而一千步外的骑兵应声而倒。
马死了。
但是人翻滚片刻站了起来。
全团都安静下来。
也没有人高一声低一声地怒吼,大家都集中过来,想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是什么道术,能打去一千步。
敌人则陷入慌乱。
隔了一千步,冬天风、雪、雾和阳光都是干扰,人几乎都看不清,但是人家就是打到了。
这仗怎么打?
几个部族将领还是把人马约束住,一个酋长模样的,看完马儿的伤,甩着两条狼尾巴做成的帽耳,率先飞奔出来,这是要一马当先,做好表率,立刻,他身后的从骑就呼啸起来,扬起雪尘,发出震天的怪啸。
如果是普通人,就是有火药弩也不行,雪雾一扬,更看不到多少,但是陈成目力好,而为首敌酋身畔又没有多少雾,就又乒唧勾一矢击发,敌酋连人带马,又在地上翻滚。
场面尤为震撼。
那敌酋又没死。
张小敬怀疑东家是故意的。
他趴下来,低声提醒说:“打死他。打死他。像是个大酋,打死了,战功就有了,能替东家你提前脱罪。”
陈成吹吹弹矢烟气,收起火药矢,我缺么?这种功劳我稀罕么?攻入人家的部族,放任劫掠奸淫。
人家追上来,吓走就行了。
凭什么杀人家?
王奉狠狠地捶在自己腿上。
他也怀疑这是陈成故意的。
两次都射马?
虽然有这种巧合,但更像是人为控制的。
两矢过去,敌骑就后缩了,留下两匹死马,烂洞淌血,还冒着烟气,在斑驳的雪地上显得异常热乎。
陈成给张小敬说:“去让人拉回来,我们烹了吃肉。”
再返回渭州,王奉也没有派人来问,毕竟出面来问别人的道术和法宝,拿手绝技,保命的东西,问了显得忌讳。
但是回到渭州,王奉就向王滨海请功了,至于将来怎么给功劳,要集中报给天庭,暂时看不到影。
王奉还直接将张小敬换去一伙伙长死了的队伍,将张小敬的这一伙直接交给陈成。
陈成立刻从什长升职做了伙长。
不过没什么可高兴的。
这是天兵。
一切围绕军功,一切围绕战事,不要说陈成,鱼朝真也干了什长。
大概是天庭为了保护他,陈成偷看他的铭牌,上面写的不是鱼朝真,而是鱼头。
陈成很不忿,咋不鱼杀头呢?
经历了几场战事,把陈成给打醒了。
太残酷了。
两矢退敌乃是偶然,如果那一仗要是打下去,正卒也许没多少损失,自己的这一伙人可能要死光。
本身不到五十,一战死十二,伤二十七,你说多少个全须全尾的,就是我们救治及时,大家都包扎起来,所以看着还有三十几个人蹦跶,加上一群俘虏,似乎比别的伙兵强马壮,但这是假象,再打几仗,就死完了。
王奉见他俘虏多,让他少往地方交,直接补充入军,陈成却并不情愿,开玩笑,打完人家部族,杀了人家亲人。接下来补充入自己队伍?
但他很快就转念头了。
原来这些俘虏中竟有很多人都是该部族从别族抢掠来的奴隶。
陈成就在里头挑挑选选,补充进来,意外地满员了。
军队进入休整期,按照陈成的想法,动不动就下雪,这天根本没法打仗,军队驻扎在渭州驻下去,冬天就过去了。
他也算明白了战争的残酷。
哪怕让流囚当炮灰,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也慢慢弄懂了,王奉和其它将官需要的,不是怜悯流囚,而是战胜,拿流囚消磨敌人,松懈敌人,劳累敌人,打破敌人的部署,而正卒发动时,势如雷霆,就能确保战争的胜利。抛开仁义道德,将领们算的是大帐,正卒比流囚珍贵,要是打输了,正卒流囚都要死,而打赢了,再不择手段,再消耗流囚,也只是看似残忍冷酷,却能活下来更多的人。
一切都围绕着战胜。
这就像田忌赛马,只是马换成了人,比赛换成了拼杀。
不这样也不行。
倘若正卒首战,一旦失利,流囚只怕就会一哄而散。
而要想改变命运,当炮灰的命运,就得有不弱于正卒的力量和意志。
他便趁此期间死命地练兵,因为俘获来的有死了的牲畜,有活着的牲畜,肉食并不缺乏,加上按他的话说,他通道法,能让练兵更道学,那是撑死了给吃,说是劳逸结合,一样往死里练。
其它伙改善不大,而他的人马,却是一天天兵强马壮。
那场让他难忘的战事虽然令人诟病,却换了大量的俘获。
不只是食物和御寒的衣物、帐篷,还有弓,有甲具。
陈成是个优秀到极点的匠人,手下士卒人数也不算多,没事儿指点他们修修补补,一点、一点地将大家武装起来。
如果这样过个冬天,也许第二年春上,陈成带着的这一伙人就不再是乌合之众,但是严寒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
吐蕃人习惯了严寒,趁此时机下了高原,从安西一直到渭州,就都是他们的马蹄。
团里多次军议,却是三令五申不让出战,说是王将军的意思,甚至不是王将军,而是韩大帅的意思。
这让很多正卒感到憋屈。
敌人肆虐,我们忍气吞声,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转眼间,上万吐蕃兵逼近渭州。
就又是一道严苛的军令,传达说:“不许浪战,示敌以弱,多出城寻觅食物和辎重,遇敌就撤。”
这些军令张小敬也理解不了。
所以他就没法讲解给陈成,陈成猜这是在麻痹敌人。
韩擒虎将军不是畏战的人。
他一定是想让敌人从高原上下来,越下来越多,然后各部突然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不只是骄纵敌兵。
这还是牵扯到将来作战的战场,如此一来,将来进行大规模作战,就不会是在太高的高原上打。
陈成是这么猜的。
他也随身带着地图,地图花重金求买,比王奉的都详细。
王奉听说了,都跑来借,想看看他的地图,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精准,而来到之后,见他营中气象,一伙人生龙活虎,浑不像其它各伙,全靠强压,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