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争论已经化为镜湖的痕迹。

    圣人变得格外烦乱。

    你可以接受十三道宗藏着圣人，那种白花花胡须的那种，但你就是接受不了陈镜入了圣境，而且一跃为大圣之境地，就是自言自语道来的那样，他天赋不好呀，他天赋不好，怎么能追上朕呢。

    烦闷了。

    她就想起了家。

    天宫是现在的。

    而对面那一座是曾经的。

    还没打算横渡，她就发现了什么，镜湖中猛然间水浪炸开，一条小花龙被她摄了出来，这儿怎么会有一条小龙？

    这是陈昂着头养的小蛇么？

    圣人眯起眼睛，杀气腾腾，然而小龙眼泪汪汪的，竟然脱口道：“好疼呀。”

    圣人问：“你为什么要躲在水下窥视朕？”

    小龙发抖地说：“我只是想看看，我究竟与你长得像不像？”

    圣人又问：“你是谁？”

    小龙说：“我是陈子昂的妹妹陈小龙，他爹说我娘是他娘，我爹不是他爹，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懂，我就想偷偷看看，你是不是我娘？”

    圣人森然道：“小白龙李贤？”

    小龙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我。你看我，我不是一条白龙，我是一条花龙。”

    圣人一用力。

    小龙惨叫一声。

    就见几片鳞片飞去圣人手掌。

    圣人摊开看看，疑惑道：“还真不是白的。这世上能有花龙这个品种？陈镜不是你爹，你爹是谁？”

    小龙说：“我还是觉得他是我爹，我娘不是我娘，我娘是你。”

    圣人没说话。

    朕生龙没生龙我不知道？

    朕生的婴孩是男是女朕还是看清了的，一条小母龙，性别也对不上呀。

    圣人没有直言。

    她温和不少，轻声道：“你是朕的孩子呀。你的鳞片怎么这样呢？”

    小龙仇视地说：“我那个该死的哥哥给我改的，骗我喝药，骗我练他的化形正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变成花龙了。”

    圣人别有用心地问：“他们一家不都搬回黑龙山了吗？怎么还有灯光呢？”

    小龙说：“大娘子没走。她怀孕了，哪也不敢去，她连水都不敢多喝，饭也不放味料和糖，好多食物都不敢吃，小心翼翼的，生怕生出来会变小怪物，万一生出来一条小龙呢，反正谁也不知道。”

    圣人问：“那你娘呢？”

    小龙知道她问的是谁，否认说：“那个疯婆子不可能是我娘，根本不可能。”

    圣人一下愣了。

    罗丽华就是它娘。

    据天宫记载，龙生人毁魄，人生龙伤魂，疯婆子为什么疯？因为她生了一条龙。她为什么生一条龙？

    东方明珠追查，不是泾河老龙王让一幼女受孕吗？

    罗意的女儿。

    陈、罗两家是世交。

    罗意造反，陈冰与他决裂，但照顾他的后人，也是理所当然，弄了半天，这个让自己惊乍来惊乍去的疯婆子……

    她竟然是陈镜拿来掩人耳目的，是陈家为了道义收留的。

    可笑。

    朕有那么好骗吗？

    不对。

    不是骗朕。

    是骗天下人。

    他们根本不想让陈成认朕。

    凭什么？

    就凭朕想过杀他？

    就凭朕因为要夺他，杀他，掀起一场政变？

    就凭自己没有像秋小娘子一样悉心养胎，水都不敢多喝，什么都不敢吃，动都不敢动，怕生下来小怪物？

    朕本来是不想认的。

    是不是？

    朕讨厌陈昂着头讨厌得很。

    但朕能是任你们摆布的人吗？

    朕是千古一帝。

    只是这个局有点难破呀。

    陈昂着头不像是肯低头的人，他以为他有娘，他承认他现在的娘不是他娘？朕说什么他也不相信呀。

    你看人家李三郎多好，朕让他喊娘，他能半夜笑醒，朕让他喊祖母，他都没事儿。

    但陈昂着头，跟他爹一个德行，还不如他爹呢，没错，还不如他爹呢，当年好的时候，他爹还动不动哄朕高兴。

    就算能让他相信，还是个大难题。

    他有了娘。

    天庭上下，朝野内外都知道他有娘。

    如此以来，朕要是认他，也没有人信他真是朕的孩子呀。

    该死的陈镜。

    真是轻而易举就能翻云覆雨。

    该死的陈若水。

    你就任你兄长摆布。

    气得牙痒。

    还好有这条小白龙，就让它以为朕是它娘，派她打入内部，让它干点什么呢？让它把它娘吃了？

    不行。

    这小龙或许会怀疑。

    让它干点啥呢。

    监视秋小娘子？

    秋小娘子有什么可监视的呢？

    要不让它等秋小娘子生了孩子，让它偷来？

    朕就是想知道，她没了孩子会怎么样，孩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他们都那么宝贝，但朕怎么引诱它去偷呢。

    也算了。

    让它去偷，还不如朕去偷。

    偷道术？

    也算了。

    它连它娘都弄不明白，它能知道道术？

    想来想去。

    圣人干脆直白问她：“你会什么？”

    小龙大喜，连忙把自己会的都卖弄出来。

    没一个能用的。

    吐冰。

    捉鱼？

    一些粗糙的道法、道术？

    变人？

    百无一用是条龙，都不知道让它干啥。

    先把化形正法偷来？

    然后继续潜伏，等着有用的时候用？

    没什么趣味。

    忽然间一切都没了趣味。

    要是陈昂着头在，可以继续欺负陈昂着头，现在打不赢他爹了，沮丧低落，不知道要干点什么？

    飘回去吧。

    圣人飘回大殿，情绪越发低落，她却又是忽然一抬头：“陈昂着头是朕的儿子，朕为什么不能相认呢？”

    计划起相认的步骤。

    然后几经推敲，陈镜就都没有流出破绽。

    想修行。

    然而盘腿坐下，却是一阵困意，最近陈昂着头一走，没有了什么新鲜事，瞌睡变多了，那就睡一觉吧。

    睡一觉睡了三天。

    精神抖擞醒来，圣人喊来东方明珠道：“朕突然心声一念，朕策天下群力，还对付不了一个区区陈镜吗？朕想成立一个新的，不同于三山五岳镇抚司，天河镇抚司，长江镇抚司的衙门，收罗天下英才，专门对付他陈镜，你觉得如何？”

    东方明珠问：“为什么不收罗那些现成的圣人，十三宗门都有一些没有进入沉睡的祖师爷，光靠一些年轻天才，怕是望尘莫及。”

    圣人道：“朕还要让陈镜心慌，朕是女人，网罗了些年轻才俊？他还有心修行吗？”

    她又说：“要是这些人中有人成了圣，没有宗门和族望，才能依靠天庭，咱们才能任意驱使，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东方明珠沉默道：“那叫什么衙门呢。”

    圣人缓缓道：“控鹤监。绝顶人来少，高松鹤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