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路很平静。

    谁知道大伙都清醒了没有。

    难得糊涂。

    扈一娘手里持了十万两的欠条，一个许诺，没事就读欠条，你管她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苏狐？陈成有奖品给，一面青铜琉璃镜，每日入神梳妆，没事就偷瞄陈成，谁又管她是真清醒假清醒？

    白悠悠？

    大把的人质卧在天庭治下。

    进入孙波如，通过苏狐的二姨，到访了苏毗的金聚家族，也就是苏毗女王的夫婿家族，金聚不问政事，却是兵家，手中有上万军队。

    通过他，一行人正式拜见了孙波如的如本。

    这次算是正式找到官家。

    而且不仅如此，和金聚见面，接触了苏毗国的权贵，陈成才知道苏毗国不算真灭国，精绝女王还在。

    孙波如有四十余千户，吐蕃如本只能控制十一个，金聚手中有九个，其余都是一些王公家族把持。

    苏毗国成了这番模样。

    就是金聚和女王不和，金聚是吐蕃人，英勇善战。

    他们家族本是香雄部落逃来的贵裔，后来与吐蕃国内和解，因为忍受不了苏毗国内的女子至上，支持吐蕃夺政，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但他和女王有了儿子，也不希望女王走上绝路，吐蕃人彻底毁掉苏毗王室，于是居中调和，平衡着双方。

    陈成迅速想到要在精绝女王身上下功夫。

    正所谓家和万事兴。

    夫妻两人闹矛盾马上就要把国家闹没了，你金聚哪怕是吐蕃人，胜你夫妻一起治理一方国土吗？

    精绝女王没陵赞，赞是称呼，她叫没陵。

    陈成相信她对大唐有好感。

    这边的贵族没有吐蕃高大，也弱于唐人，但更接近于唐人，而且衣物上的纹路有丰富的鸟纹，有似龙非龙的黑条纹。

    上路的时候，当地如本按照风俗，让人入山，取了一鸟回来，剖开断此行是否吉利，这是鸟卜。

    陈成虽然不见中国有此风俗，但是却知道炎黄子孙龙的传人有点虚，说是鸟的传人却更切实际。

    伏羲和女娲是风族。

    当时的风，或许就是凤。

    朝代政权更替，几乎都围绕着鸟图腾。

    商与周，玄鸟与凤凰就都是鸟，连秦都是鸟。

    依照孙波如这边的衣物和身高，陈成敏锐地感觉，这很可能是一支受剑南道影响，又有自己风俗的族群。

    大唐忽视他们，以为他们是吐蕃族属，坐任吐蕃将之并吞，是愚蠢之至。

    这是天帝失职。

    甚至吐蕃？

    也是同源一支。

    文化相近不说明什么，但相互之间好交流，倘若大唐以牛为食，吐蕃视牛为神，那就是没有调和的矛盾。

    这只是个例子。

    信仰，图腾，习惯对立，习俗相远，本身就不容易融合和交流。

    但陈成和鱼朝真作为唐使，光明正大去拜访精绝女王没陵赞，只怕吐蕃如本和金聚就都会第一时间警觉。

    不是说吐蕃人此时此刻会不会被吓住，敢不敢动唐使，一旦他们有了提防，精绝女王就很难反过来扭转局面。

    陈成决定留下苏狐，让她秘密接近精绝女王。

    至于苏狐是否可信，天知道，就当可信吧，虽然她假装没清醒，但陈成知道，自己的道术没法延续那么久。

    她清醒了，却还要装下去，那个嫁入长安的梦想，就还有效。

    陈成与鱼朝真商量，决定偷偷留下几个人，给他们大量的经费，回头联络天庭，让天庭在孙波如安插内线。

    如本达古日耸是陪同他们去逻些的，但一路上脸色凝重。

    陈成与他私下坐坐，他就会坐坐，馈赠礼物给他，他也肯收。

    陈成觉得鱼朝真的冷酷和骄横，让他相信松州大军云集，此时此刻正在忧虑，愿意私坐私聊私收，就是他的一种态度。

    他觉得吐蕃已经战败了。

    此时交好天庭的使臣，这是一种屈伸，结合他也不愿意深入去谈天庭和吐蕃，这只是对回归地位之后的一种屈伸。

    而不是肯和天使勾结。

    吐蕃人一心呀。

    抵达逻些，湟源之战的消息也已经回到了逻些，乞黎苏笼腊赞和他的朝臣，此时在逻些吵翻天了。

    此次下高原，五如动用了三如之兵，兵力达二十多万，孙波如不动，那是孙波如这边的苏毗王室刚刚经过一场动荡。

    吐蕃兵马进去，对他们王室近一步削弱。

    而调南方之兵去支援北方，太难了。

    此时，包括乞黎苏笼腊赞在内，大家形成了两个对立的主张，一则是尽快求和，战败就战败了，要认，本来下高原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作为试探，天庭不可小觑，那么我们给天庭示弱，战败退回来就行了，天庭素来仁慈，对吐蕃也没有真正撕破脸，想必也不会聚歼堵在湟源的军队。

    而另外一些人则不这么看。

    是战是和无所谓，但一定要救，最好乞黎苏笼腊赞亲自带中部兵马前去救援，如果不去，致使三如军队被聚歼，一败涂地，吐蕃从此就会衰落下去……

    伴随着唐使到来。

    那就是一则新的消息，天庭在松州准备了十余万兵马。

    乞黎苏笼腊赞无比失意沮丧，也没说去见天使，躺在宫殿中，就以生病为名，淡出争论的视线。

    松州也有兵怎么办呐。

    如果从逻些出兵，去湟源，道路又远，天兵从松州上来，孙波如并不足以屏蔽，弄不好就打到逻些的。

    吐蕃只能算半游牧。

    逻些的意义非同寻常。

    一旦天兵上了高原，进入逻些，不是说无地可去，而是赞普的神话就会打败。

    吐蕃可能会分崩离析。

    重臣禄东赞是不给他躺在王宫中耍赖的机会，带着一丛随从直接冲了进来，他甚至爬上王榻去揪乞黎苏笼腊赞起来。

    乞黎苏笼腊赞出于对他的敬畏，老老实实地暴露恐惧的内心，告诉道：“天兵又出现在松州，如之奈何？”

    禄东赞道：“那也不能坐任事态发展，老臣已经派人去松州了，消息一去一回，需要不少时日。但湟源救急，迫在眉睫，陛下不必尽发兵卒，只需要领兵万人，赶去湟源就行了。否则的话，国中勇士不见陛下发兵去救，心中一定失望，心中失望，更加难胜松州一路。我吐蕃和天庭历来交好，不过是磕碰了一回，只要军队救回来，实力还在，就有说法给天庭，大不了再乞降。”

    乞黎苏笼腊赞踌躇道：“二十几万军队都不是对手，我带一万人能去干什么？”

    禄东赞道：“能让知道陛下与他们同在，我不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天庭就布置出无比缜密的包围，无非是战事失利，被一支天兵趁虚堵了后路，只要打通这条后路，天兵并不一定能布置出来兵力，迅速吃掉我们二十几万人马。”

    乞黎苏笼腊赞点了点头。

    禄东赞道：“你需要快，天使你就不要见了，我替你来见，我就说你去了松州御敌，也同时试探他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