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陈镜不在，就刮起一阵漫天大风，昏天暗地，飞石走沙，趁庭院中一片凌乱，就把婴儿给卷了带走。

    想想情景，圣人就摁不住，周身不自觉旋转出了风苗子，但陈镜怎么可能不在呢，他刚有了长孙。

    他又不能免俗，神念中都是他忙来忙去，欢天喜地跑来跑去，这人就是俗气，他就是俗气，要是朕，朕根本无视……儿子朕都不想要，生个孙子有那么宝贝吗？你走你的，你去修你的道去行吗？

    陈镜就是不走。

    陈镜不走，秋星海也来了。

    二人还能摆上酒菜，亲家长、亲家短地劝酒。

    俗气呀。

    天地何等不公，就这样的一个俗道人，让他追上朕的修为了，啊，朕怎么就？

    二人喝了一夜酒。

    天亮陈若水带一家人又来。

    不俗到一起还真不是一家人呢。

    她一刻不停盯着湖对面的园子，东方明珠躲在角落中，时时盯着她。圣人不对劲呀，这周身的气都冒青烟……她咋那么气呢，陈昂着头添子，名字也赐过去了，叫个陈济安，没咱们什么事情了吧。

    你气啥呢。

    书案翻个跟头，就又被气旋刮跑了，别人也不敢近前呀，近前万一粉身碎骨呢，没办法，躲不下去，东方明珠钻出来，给她摆摆书案，收拾收拾一地杂物，顺势劝导说：“圣人你就别气了。大喜的日子，镜公子的孙子，不也是您的孙子吗？奴婢去看了，白白胖胖，生下来也不见哭，都是笑模样。”

    圣人问：“打几下哭不哭？”

    圣人是气昏头了。

    一个婴孩，不哭不好吗？哭闹不休，大人不烦乱吗？

    你打他干什么？

    东方明珠望一眼，那是个角落，刚刚缩起来的地方，我还想去缩一会儿，圣人我能不能不陪您？

    东方明珠迟疑道：“应该会哭吧。”

    圣人说：“要不你带着圣旨去打他几下，让他哭一会儿，朕要看看他哭了，陈镜还咧着嘴笑不？”

    她说：“就他这喜怒随心，他怎么成圣的呢？”

    东方明珠领会了一点儿，这是看不得人家陈镜高兴呀，人家添个孙子，人家能不高兴吗，他们陈家人丁单薄，然而他还没老，就抱到孙子了，他不高兴，他不是傻吗？而且陈济安不也是你孙子吗。

    圣人你也可以高兴。

    你也可以笑呀。

    是不是？

    他孙子不是你孙子吗？

    难道你傻呢。

    呸呸，不能说，心里也不能乱想，圣人怎么会傻呢？

    东方明珠如履薄冰道：“圣人为他们生气不值得，眼不见心不烦，大不了您就不看了，别再盯着监察镜了。”

    圣人说：“没事。这会儿他们越欢喜，过后他们越哭泣，正好看看陈镜哭不哭？”

    这什么嗜好呀。

    东方明珠低声说：“那要是没什么事情，奴婢就退下了。”

    刚躲走，就是一声脆响，书案又被刮跑了，磕在大柱子上，也不知道柱子响还是书案响，还是两个一起响。

    又是一天过去。

    圣人架风出来了。

    她呼唤东方明珠，眼看躲不了了，东方明珠迅速赶来身边。

    圣人气愤地说：“你去看看，他们都不走了是什么意思？”

    走哪去。

    那是人家家呀。

    不管是媳妇生孩子，女儿生孩子，还是侄媳妇生孩子，不都得围着转吗？人家都已经够克制了，没有遍邀宾客，大摆宴席，为孩子庆生，你赶人家走，你总要有个名目吧，你总不能说你们一家人都走……

    走哪去呀。

    圣人在湖边飞半晌，揪出小白龙说说话，又回去了。

    连续熬了几天。

    美目都熬得通红。

    陈昂着头家的喜庆劲还没有消散。齐无真等人陆陆续续千里之外飞来祝贺，还要给陈镜这个东家老太爷磕头，长江龙王敖丙都驱使水族送礼来了，镜湖来了一片一片的外地水族，几十几斤重的大肥鱼往岸上跳，摆成万福字样，让陈昂着头家的人捡走吃全鱼……一家人知道的知道，不知道的，还在纳闷，这是孩子生下来有异相吗？大鱼跳出来摆字，送给人烹成全鱼宴。到了夜晚，一群老蚌一起举珠，跟射弹球一样往庭院里抛大宝珠。陈昂着头家的人兴高采烈地捡着，天宫中的宫女们望着，私下议论纷纷，相互低声说：“这是白龙鱼服，天生真龙吗？”

    东方明珠都想去捂她们的嘴。

    不过话也没错。

    天帝要是传位给陈成，如果没有意外，陈成传位嫡长子，不就是这位吗？

    没错呀。

    天生真龙的命格。

    圣人也不知道是敖丙变着法子巴结。

    她也被震到了。

    你看，朕心里刚刚冒出立孙为太子的想法，这异相就接连不断，连续两天了，昨天跳出去肥鱼，今天大宝珠弹得跟弹球一样。

    明天又有什么古怪？

    难不成还能玩出花来。

    一夜过去，大宝珠被日月夺取了光辉，以为朗朗晴日，不会再生什么景象，镜湖中却是一夜间长满了莲花，大象耳朵一样的莲花叶上，一盏一盏的宝莲花不蔓不枝，伸着瘦长的脖子，组成一片莲花的海洋。

    圣人忍不住了，把小白龙喊出来。

    小白龙连忙说：“都是江南来的水族，说着方言，女儿也赶不走呀，你放心，我已经咬死了好多……”

    什么咬死好多。

    你把美味吃了好多吧。

    这傻龙。

    就这还跳出来争天下。

    圣人假模假样，怜爱地抚摸抚摸它脑袋，傻呀，真傻呀，太傻了，都不知道功夫下在哪，反而去辨认水族的口音了。

    你知道江南水族来黄河，泾河，渭河水系，这是要得罪其它龙王的……

    不对。

    长江被陈昂着头的敖丙控制着，虽然是借助天庭狐假虎威，但他背后靠着陈昂着头，怕是不怕其它龙王呢。

    开战说不定也正和心意。

    圣人不动声色回去。

    还是架着风。

    这风？

    等不及了。

    是散了呢，还是天天在裙下涌动呢？

    东方明珠驰走飞快，到了扎在地上道：“陛下。陈昂着头还活着，陈昂着头还活着，他去了安西，安西以西有个石国，来天庭进贡，乞丐一样的张小敬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去陈家报平安了。”

    一团青气带旋风裹着圣人就进殿了，几个宫女尖叫着，倒挂着飘在头顶，东方明珠抬头望了几望……

    不敢提醒，只是细说：“陈昂着头派张小敬回来给家里报平安了。他去找高灵芝去了，不知为何，高灵芝也不去见他，也不说让他们去见。也许是隔得太远，天兵与吐蕃正在交战，他们停留在敦煌，在那儿看人家挖佛洞，高灵芝却在于阗。”

    圣人问：“陈昂着头为什么不回来？看人挖佛洞，闲着没事干了？朕要灭佛，他要看人挖佛洞，真是一刻不停跟朕反着来。”

    东方明珠分辩说：“是矿呀。”

    她解释说：“别人挖佛洞，正好替他勘矿了，以陈昂着头对矿的痴迷，大唐的矿山他不好下手……”

    圣人道：“朕懂了。他趁人家挖佛洞，拔人家的沙渣滓。”

    东方明珠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