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婴儿真丑呀。

    不知道是生得丑，还是初生的婴儿都这样，头似乎挺大，头发还算茂密，生下来就有，只是凌乱一团。

    脸上，手上，胳膊上还在蜕皮，也已经开始出黄疸，看着跟个小铜人一样，关键是他老睡觉不醒。

    圣人把它放在一旁，横着摆榻上，感觉不好，竖着摆上，感觉也不好，她偷婴儿的时候，在陈昂着头家看到一个婴儿车，眼下没有，就不知道怎么安放好了，喊了一片宫人，几个女官建议说：“陛下，得趁他睡着给他准备上奶水，待会醒来，要是饿了，没有奶水是根本哄不了的……”

    不说还好。

    说了就醒了，哇一声，跟一只吼猴一样，从脚底板到腹腔都振鸣地高哭。

    大家慌乱一团。

    找奶给它吃去。

    不对。

    还要抖开看看是不是拉屎、拉尿了。

    扒开先看看。

    没拉也没尿，呵呵，还怪幸运，应该只是饿了，

    只是这哭声？

    圣人就觉得头皮发麻。

    陈昂着头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当时就跟陈镜翻脸了，根本没机会知道呀，她喝了一声，自己凑上去看，太丑了，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小怪物。

    不过没事。

    朕又不亲自养。

    给他找个十个八个的乳母，让它的乳母们愁去。

    因为她凑去。

    孩子的注意力被吸引，就不哭了，两只眼睛亮亮地望着。

    不哭了？

    圣人跟大灰狼一样，笑一笑。

    婴儿嘴角牵动，胳膊动几动，也像跟着笑了一样牵动嘴角。

    它真懂么？

    天气还冷，宫女提醒说：“圣人，给它包起来吧。”

    圣人一掀，提起来一片尿布，俯身看看，但旋即，暗器一样水流就喷射出来，圣人大怒，将暗器顺势引走，但一股味道弥漫，是对着自己的脸往上尿了，圣人气急败坏道：“想死吗？信不信朕打死你？”

    婴儿又哭了。

    那声音高亢得穿透人耳膜。

    圣人又沮丧又烦乱，揪着一片尿布看向自己的百花榻，一泡尿就在上头荡漾。

    养不养？

    养起来太难养。

    太讨厌呀。

    也不知道陈家小娘子见它这个样会咋办，打它不打它，什么味道？一股恶臭，又拉了，这拉出来的？

    这拉出来的全是黄黑色的东西……

    这是？

    天呐。

    太折磨朕了，偷它的时候，没想过就这样飙尿拉屎呀。

    一把屎一把尿。

    哦。

    当初陈镜带着陈昂着头走，难道他，就是这样给擦拭屎尿的？不可能吧，他也是个光鲜的风华少年。

    就没觉得讨厌，厌恶，想打死？

    他怎么做到的呢？

    正说着，陈镜来了，她迅速冲出去，一是看不了宫女收拾场面，一是要拦住呀，要是陈镜听到了哭声，不就想明白了吗？

    冲出来。

    陈镜在等着。

    她不再飘飞，从容镇定地说：“陈镜。你来干什么？这天已经黑了，难不成你不想走了？这不是你家。”

    陈镜无奈问她：“你把陈济安抱走了是不是？”

    是不是？

    圣人否认说：“没有。朕抱陈济安干什么？朕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去抱它，你胆敢说这么可笑的话，信不信朕治罪你。”

    陈镜说：“咱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解决，你要想看着他，你把秋意接来，连他娘带他，陪你一段时间。你不能悄无声息，也不能算悄无声息，你不能掀起一阵恶风，潜进去，把孩子给抱走。你知道人都多紧张，多着急，孩子要是丢了，你让孩子他娘怎么活？这还不说。陈成是打土蕃人走的，哪怕是流囚，也是在与土蕃人打仗，家里找孩子，牵扯众多，要是报了天庭，让大理寺，让靖安司去查，一旦找到蛛丝马迹，知道是你偷了去，他们怎么想呢？是你不在意在外的将士，还是你吃孩童呢？人家知道我们复杂的关系吗？人家知道这只是我们家的家事吗？”

    也是哦。

    不对。

    又教训朕。

    圣人就讨厌这点儿。

    你凭什么教训朕呢？

    关键是朕想反驳，又说不过你。

    圣人一扭头，断然拒绝说：“没见着。不是朕，朕见了那种丑婴就想打死，怎么还会抱走，朕抱走干什么？”

    陈镜问：“你没抱走，你怎么知道它长得丑？初生下来的婴儿都这样，身上要蜕皮，要出黄疸……还有，这隐隐传来的哭声，是谁的？”

    圣人道：“宫里有个宫女，她爹死了，在哭，她嗓音独特。听着怪。”

    陈镜说：“你久居深宫，不曾在人家走动，孩子哭和大人哭一样吗？刚出生的婴儿和三五岁的哭声都不一样。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没事别把自己关在天宫中，出去走走，否则你以为很高明的想法，都很幼稚，你为什么停滞不前，你不知道吗？不就是你的世界太小了吗？这样，我回去之后，让他们把秋意送来，连她带孩子，都呆在宫中，都呆在你身边，陪陪你好不好？”

    朕怎么那么想说好呢？

    啊呀。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花花公子，最爱哄小娘子，朕不听，朕反正不同意，朕根本不给你多说……

    这个孩子太吵。

    万一它不停哭闹呢。

    又拉屎、又撒尿呢。

    是不是还会生病？

    要不就听这花花肠子的，把秋小娘子接来住一段？否则他们真去告官？弄个满城风雨，人家还以为朕真吃小孩呢。

    但台阶要有呀。

    不给台阶不下殿。

    圣人问：“朕凭什么听你的？”

    陈镜说：“听我的干什么？你真要反着来，我才高兴呢，到时儿子、儿媳都和我亲近，都不理睬你……”

    圣人愣了一下，问他：“对朕有损失吗？”

    陈镜道：“没有。但是人受别人的爱戴和尊重不好吗？成儿小的时候，一天到晚都仰着脸，带着仰慕的眼神望着我，问他长大了要干什么，他就说，长大了要像他爹那样法力高强，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圣人突然嫉妒起来。

    她脱口道：“可以接来秋小娘子照顾它，但你要离远远的，你就不要来了，你就不要再见陈济安了。”

    陈镜假装道：“那不行。凭什么只能你见，我也想守着孙子呀，成儿的道与我不同，我怕道被污了不敢见，孙子也不让见，这不行。”

    圣人冷冷地说：“不行也得行，你回去吧。”

    赶走陈镜，她连忙找到东方明珠道：“快去。这小王八蛋有道韵，哭得人心软，你快去接秋小娘子进宫。就说，就说，有个贼把婴儿偷走了，朕听说了，把贼打死，把婴儿接到天宫中来了……接来之后，它就不想走了，朕没办法，只好让你去接它娘。你觉得这么说，陈镜不会揭破吧。”

    能不揭破吗？

    东方明珠却相信陈镜不会揭破。

    如果有一条路，让圣人回归常人，珍视亲人，陈镜不高兴吗？他揭破干什么？

    东方明珠也高兴。

    没想到转机就出现在小陈昂着头出生呀。

    祖母带着孙儿生活一段，越发发觉孙儿可爱，心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