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十分虔诚,似乎从陆凡的那一句:遇到了一些麻烦,坐了一年的牢。这番话里面,听闻出了一丝丝我佛应该去慈悲的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永安大和尚圆寂之前曾说过。倘若你此生不奉佛门,就不应在踏入知也禅寺半步,我没记错吧?”和尚头也不抬的说着。
永安大和尚,说的便是当年收留陆凡在知也禅寺后院,并教他八极拳的功夫,以及那套呼吸吐纳功法的老和尚。
之所以被称之为大和尚,是因为永安和尚一生侍奉佛祖,但远谈不上是什么高深僧人,甚至在知也禅寺都算不上什么大和尚,年纪虽大,但是在寺院里面做的都是一些杂货。
更像是一个年迈之后,无儿无女的老人,想要有一个好归宿,便奉了佛门之道,落得一个圆满下场。
也正因为老和尚在知也禅寺没什么地位,所以他没有收陆凡为徒。但在知也禅寺的僧人眼中,都知道陆凡虽然不是老和尚的徒弟,但是老和尚可以说是把毕生绝学,全部倾囊相授,毫无保留的教给了陆凡。
而陆凡也在知也禅寺呆了十年,期间没有入佛门,也不曾念诵过半句佛门经典。只是在老和尚死后,守了永安大和尚的舍利整整一年,而后才离开了知也禅寺。
僧人们没有任何意见,因为本身他们就不认为,永安和尚是什么佛门弟子,更不是他们这种虔诚的佛徒。只是一个不知从何而来,过往背景神秘却也深厚的老人。
而陆凡只是他从街面上带回寺庙里的小混混,十年佛门生活,倒也涤荡了不少陆凡内心当初的戾气。
虽然二人不是师徒,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老和尚圆寂之后,陆凡还是守了和尚佛骨金身一年,这才离开了知也禅寺。
而眼前的中年和尚,便是如今知也禅寺西堂首座。算是知也禅寺方丈之下,仅次于首座的三号僧侣。
当然,知也禅寺拢共也没有几个僧人,有也多半都是半路出家,有的在外面拿了高文凭,甚至还结过婚,有过孩子,入了佛门也只是为自己履历添光。
但是眼前的和尚却不一样,他和陆凡平生极为相似。都是一个漂泊四海的孤儿,无父无母无根。而不同的在于,陆凡是被永安大和尚收留,而眼前法号为延年的西堂首座,则是从小被上一任主持抚养长大。
如无意外,再过几年,延年就应该是知也禅寺的主持了。
“老和尚的原话,可不是非要让我剃光头,烫了戒疤,有了法号,才能回来吧。”陆凡眯起眼睛,此时初生的朝阳,肆无忌惮的洒在他的身上。将那白色的衬衣,折射出一层朦胧光晕。
延年和尚不置可否,只是重新执黑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老和尚圆寂前,原话是说,等我看明白了众生,才能回来。可是芸芸众生,哪里是一两眼能够看明白的。”提及老和尚,陆凡不由自主的感慨起来。
“佛家道理与你说不明,一眼看不穿,那就多看几眼。人间红尘,洗不尽的。”法号延年的僧人感慨说道,而后看了一眼自己棋盘对面的石凳问陆凡,“你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手谈一局了?”
陆凡坐在和尚的对面,拿起手执白子,泰然落下。
棋局在二人一言一行之间徐徐展开,乍一开始的时候,手谈的风轻云淡。似乎二人都在棋盘上藏匿着杀意和激进。
而机锋多半都是在谈话当中进行的。
“永安和尚圆寂前曾说过,你生于红尘俗世,慧根虽然有。但十八岁过后,倘若不能见众生,便很难有一番作为。当初我以为是老和尚不通情理,对你要求太高。现在看,老和尚眼睛真准。”延年和尚说着,手中黑子已经开始围追堵截陆凡的白子,黑白的方寸之间,和尚手中的棋子已经是杀意渐显。
“见众生...”陆凡拿捏着棋子,却迟迟没有放下,“何为见众生?”
“我要是说,佛曰不可说,你会不会掀棋盘?”和尚笑了起来,眉目慈祥的像是弥勒。
陆凡当然没有掀棋盘,而是在沉思了良久之后,终于落下了手里的白子。
但他刚落下来,便被对方屠了一条大龙,满盘皆输,“还是赢不了你。”陆凡感叹。
此时棋盘上面胜负已分,陆凡的白子被屠杀殆尽。延年和上纵然眉目慈祥,可是落子的每一步,都是杀意尽显,宛若激流,一个多小时的对局,陆凡已经是被他杀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和尚一边收拾着棋局,一边对陆凡说道:“这次来,不会只是问我何为众生的吧?”
“当然不是。”陆凡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永安和尚的过去。”
“红尘往事,皆为虚妄。”和尚说道。
显然陆凡没有从延年和尚这里,得到一个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他这次来知也禅寺,就是想打听打听,当初教给自己八极拳,以及那一套呼吸吐纳的功夫,法号永安的老和尚的过往。
但是显然,眼前的这位知也禅寺的西堂首座,不打算告诉自己这些。
“永安和尚的八极拳,你应该知道他师承何人吧?”陆凡又问道,显然有些不死心。
延年和尚看陆凡依旧不死心,便说道:“老和尚皈依之前,周游天下,寻访无数名师。他的拳法进精醇厚,我不觉得他的师承是一个人,或许是集百家之长。至于他的八极拳,我也不知太清楚。只知道永安和尚,在皈依佛门之前,曾在东北生活了二十年。”
东北,对于陆凡来说,那是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
千里冰封的北国,苍茫枯寂的某个北方城市里,老和尚当年遇到了什么境遇,亦或者说遇到了什么奇遇?这些恐怕早已跟随着永安和尚的圆寂,而埋没在了黄土之下了。
“除了我,老和尚还曾把八极拳的拳法,传授给别人吗?”陆凡问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