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别再说了！”

    陈明水一边按住母亲，一边望着江绮丽。

    “陈明水，你自己没长眼吗？是她先戳我痛处的，我嫁过来这么多年，我在这个家表现不好吗？你妈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你要是眼里只有你妈，大不了离婚，但我江绮丽话摆在这里，今天她要是敢打我，我保证我爸能把她送去拘留！”

    江绮丽站在堂屋的正中央，一双眼睛冰冷地看着苏秋雨。

    终于，苏秋雨努力奔了半天，也无法朝江绮丽奔过去，她却是体力耗尽，无力地垂下了手，回头看着陈明水，“行，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都被这个小狐狸精迷了魂，到底对的不认，就认错的。”

    陈明水终于松开了抓着母亲的手，他看见母亲的眼中溢满泪水，却是神态极为落寞地转身离去，一个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这一大桌子菜，此时都已经凉了，江绮丽也全没了心情，却是揉了揉眼角，也朝房间而去。

    陈明水和父亲陈传成相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实上，整件事的经过，到底谁对谁错，他俩心中都有数，苏秋雨摆明是借题发挥，但那些积压在内心多年的愤懑，却是那么让人难以直视。

    也就是在那天夜里，陈明水回了房间，开始安慰江绮丽，但是江绮丽一直侧身背对着他，在床上一直流泪。

    如果说，江绮丽所有的好，都是演出来的，那么能演几年，并且让人动容，那么她演的一切，那便都是真。

    陈明水也知道，母亲其实最在意的，并不是不能生育的问题，她甚至也提过，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关键的原因，陈明水再了解不过了。

    那就是恋儿心，一种近乎病态的母爱，他妈从来就是这样一个内心世界，小时候，自己摔跤磕破膝盖，他都要紧张好久，用紫药水极为小心地擦拭，还用嘴吹好久，问他好多遍，疼不疼，那感觉，甚至就比自己摔了跤，还要难过百倍。

    他也曾发过誓，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自己的母亲，可是自从江绮丽进门后，一切都变了。

    他知道，江绮丽已经能做到她能做到的最好，工作认真，不是节假日从来不休息，回到家里，就主动地帮忙分担家务，嘴巴又会说，句句通人心，父亲是很中意这个儿媳妇的，至少。

    然而，江绮丽越是这样，就越让苏秋雨觉得，她是在儿子的面前争宠，她分明觉得，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她失去了一个曾经能承载她所有母爱的去处。

    这让她感觉自己一无所有。

    那天夜里，江绮丽在床上哭了很久，陈明水也一直没睡，拍了她的肩膀好几次，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而在这件事的半年后，陈明水和江绮丽就在城里买了房子，搬出了这个家。

    虽然他们的存款仅仅只够一个首付，而且还款的压力非常大，但是，他们还是决定搬出去，因为这个家，已经不能同时容下两个女人了。

    当陈明水和江绮丽离开这个家的那一天，苏秋雨才明白，这场战役，她是彻底地输了。

    她永远失去了她最爱的儿子。

    尽管陈明水已经把话说得非常到位了，说一定有时间就回来看望他们，但苏秋雨就一直靠着门边坐着，眼神黯淡，不发一言。

    在那之后，陈明义在市里商品房安下家，因为本来他们夫妻的工资，就有些捉襟见肘，每月房子按揭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有压力的，所以陈明水也更加努力地工作，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所以事实上，他们很少有时间回农村老家，即便是偶尔放个家，家里也有一堆琐事要处理。

    再后来，陈明水因为努力工作，被提拔为车间主任，而江绮丽也通过自学，考了药剂师证，到一家大药房卖药。

    也是某一天，陈明水忽然对江琦丽说起，“绮丽，要不我们回家看看爸妈吧？”

    江绮丽却竟然没有应声。

    楚明夷的预测术追溯到这里的时候，特意又用‘相’术看了一下江琦丽脑中的想法。

    其实江绮丽何尝不想回家看看二老呢，只是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苏秋雨，而那个地方，似乎也早就成为她伤心地，她甚至经过乡间小路时，都能听见那些人轻声地讨论。

    “看见没，陈家媳妇儿，不能生育哎。”

    “真想不通，陈明水到底看中她哪点？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又不能传宗接代。”

    “这个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她爸是警察局长，陈明水和她结婚，当然也算攀上高枝。”

    “我要是苏秋雨，一定让陈明水跟她离婚，一个不能生的女人，都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别看她一天到晚对人笑脸相迎的，看起来很有修养的样子，指不定偷了多少人呢。”

    “她真的偷过人？”

    这些闲言闲语，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江绮丽的内心绞动。

    虽然，她口才好，虽然，她文化高，虽然，她想和那些人建立一个不错的关系。然而她知道，无论如何，他们总要拿这个事来分个高下，所以到后来，她才放弃了和那些人的交际。

    而苏秋雨呢，本来平常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和人议论别家的是非，自从儿媳妇体检报告出来，不能生育，她再也直不起腰杆，就连再去说别家的丑事，她也没脸说了。

    陈明水和江绮丽在城里买了房以后，竟是几乎就没再回过家，除了过年的时候，回来吃一顿晚饭，就匆匆赶去城里。

    而苏秋雨，在他儿子离开了以后，整个人彻底没了精神，他丧失了一切生活的兴趣，有事没事就和陈传成拌嘴，吵架，那一天陈传成终于火了，一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

    “天天像个怨妇，在我跟前神神叨叨的，你真当我不打你是吗？”

    陈传成一张脸已经气得通红，两眼圆睁，用手指着她，厉声说道。

    “陈传成，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苏秋雨捂着自己的脸上，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一辈子没有打过自己的男人，居然对她动手了。

    然后她扑上来，张牙舞爪，就要开始撕陈传成，陈传成也是怒火中伤，就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按到水井边，“我弄死你，你这个泼妇，反正老子也活够了，弄死你，我给你抵命。”

    她的头，被陈传成狠狠地按着，整个朝向井口的下方，她的眼中带着泪，却还用她的指甲，去抓陈传成的小腿。

    陈传成手上的力量变得更大，却是一直就这样，将她按在井口的位置，很久很久。

    一直到一个邻居从门口大路走过，陈传成才松开了手。

    而苏秋雨坐在地上，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一双眼中，写满了绝望。

    先是儿子被江绮丽抢走，现在又是自己的男人，这般对自己。

    楚明夷追溯到了这里，顺带观察了一下陈传成的人生轨迹，他看到陈传成那次打了他之后，却是一个人坐在厨房里，胸口的气息，很久都无法平复。

    他看着这个因为儿子和儿媳离开之后，变得荒凉破败的家，竟是一双老眼中，泪水缓缓地淌下。

    他太了解他女人了，他知道苏秋雨是什么样一个性格，她要是觉得谁好，就对谁特别的好，毫无保留的好，而一旦当她失去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极为乖戾。

    甚至于，他都觉得，在她的心里，自己也不如她的儿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