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惊鸿站在了竹奚曾待过的地方，眸光沉沉，眉头要皱到一块儿去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也绝不容许家人信这个。
他认为一味地把希望赌注压在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上，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巫族是相信鬼神的，甚至将神明奉为比信仰更重要的存在。
在这一刻，听着百里瑾嘴里说的话，让燕惊鸿有一瞬间的怀疑人生。
真的是神迹？真的是神把她带走了？
真的不是有谁耍的花招？
——可看着百里瑾失魂落魄的模样，燕惊鸿也说不出质问的话了。
像是真的。
阿竹真的凭空不见了，真的被神带走了。
“……胡说八道什么。”
宫云渊眯着眼冷笑了声，“八成是百里瑾搞的鬼！阿竹好好的一个人，消失了？还是跟巫族的大夫一起？”
“这话说出去谁相信呢？朕就等着看，今日一个个杀了你巫族族人，能不能问出阿竹的下落！”
说着，他直接将佩剑狠狠地往地上一甩！
剑身插入地里，发出‘叮’的一声响，稍微晃了晃，不动了。
旁人说杀百里瑾可能还要顾忌一下，皇帝陛下么……百里瑾抹了把脸，瘫在地上等人把自己扶起来。
“你的姑姑在我族内，你想让她连晚年都无法安度，随你。”
“……”宫云渊握紧了拳头。
老族长能娶到姑姑，是因为老皇帝跟老族长的约定。
他帮助老皇帝做些事，老皇帝答应把姑姑嫁给他。
他们皇族都亏欠姑姑，自然是不好在姑姑生活了这么些年的地方动手。
可看着百里瑾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宫云渊气得要死。
“此事有蹊跷。”
燕惊鸿算是在场几人中较为冷静的一个。
他轻轻抚摸过阿竹待过的地方，侧眸看向百里瑾：“百里族长，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们。”
“林大夫与你不是合谋，那阿竹如今便可能有危险。”
-
竹奚可以说眼前是仙境。
她看见了五颜六色的河水，看见了天空之上漂亮的云彩，看见了不远处丛林里闪耀着的七色鹿。
她坐在轮椅之上，林大夫站在她后面，推着她的轮椅，往云桥那边去。
那些云说来奇怪，本该在天上待着的玩意儿，偏偏‘自降身份’，用软绵绵的身体连接了河的两岸。
竹奚与林大夫在入口这边，这里是个荒岛。
对面没猜错的话，就是蓬莱仙岛了。
——怪不得旁人找不到那里的通道。
去仙岛得踩着这些祥云，不然任你长了翅膀，长了鱼鳍，也过不去这河，飞不去这天。
“竹姑娘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林大夫的话一半疑惑，一半陈述。
竹奚，“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您并不惊讶。”林大夫说，“我第一次来这里，整整一个钟头没从地上起来……腿软的走不动了。”
竹奚笑出声。
“我与你们巫族不一样，我从前不相信神的存在。”
“可是这里……”
这里就是仙境！
仙境就在眼前！
容不得你不相信啊！
“我知道，你想说有个大神住在这里。”竹奚温温和和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后来相信了，心里也没有忌惮。总觉得神与我们没什么不同，有七情六欲，需要一个家，需要人伺候。”
林大夫想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确实。
他虽没在仙岛上久留，但也看见过不止一次，有来来去去的小仙童手里端着东西。
他们动作小心又仔细，像是生怕打扰了某个大人物，被降罪下来。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人间的达官贵族。
神如果也有阶级，也会吃喝拉撒，也得有人伺候，那与人本质上的区别，不就是更强大一些么？
神不是无所不能的，只是强大一点的人罢了。
竹奚见自己两句话把他说沉默，觉得有点没意思。
“算了，我说的话你听着玩儿就好，不必当真，只是一番可笑的见解。”
林大夫想说——不可笑，他觉得很有道理，很能引发他的思考。这种新奇的角度，让他整个人都有点不一样了。
竹奚把手放在腿上，靠在轮椅背上，叹气道：“你把我带在这里来，是有人……哦不，有神授意？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又许诺了你什么？”
荣华富贵？
长生不老？
这些东西说实在话——尝过了，觉得没意思了。
竹奚去过很多位面，也曾当过穷人，也曾做过乞丐，也曾被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相反，她也扮演过公主，称霸过天下，腰缠万贯。
每一次都是一生，每一次都得听从系统的命令，完成那些她根本不想完成的任务。
有点恶心了。
有点无欲无求了。
“……”
这个问题再次难住了林大夫。
他抿唇看了这人的背影很久，唇动了动：“他说要保护你。”
只这一点，林大夫足以做这一切。
他无父无母，无牵挂，随心所欲、自在随性，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当然了，这一句的某种指向性太重，竹奚这样的人，不可能听不出来。
——果不其然。
她微微讶异：
“……就这一句？”
林大夫肯定道：“就这一句。”
竹奚不说话了。
林大夫是巫族人，是巫族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今日帮了竹奚——是的，暂且可以说是帮了她。
至少让她远离了那个修罗场不是？暂时让她解脱了不是？不必面对那么多与自己过去有牵扯现在完全不想看见的男人不是？
如果仅仅从一个医者的角度来说，帮的太过了，太多了，多得有点承受不住，搭上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