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是帮自己。
有人许诺过他什么，所以他心甘情愿。
现在知道谁也没许诺过，只说帮她……这其中的情意，貌似不必再说得清楚。
“……你。”
竹奚开了个口，又不知怎么说。
她连自己的那些糟心事都处理不清楚，怎么好意思来开导别人？
林大夫等了等，没等到她的话。
心里有点失落，却也不至于怪她。
“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任何人。”
他是医者，也是个人。
每每看见她好好一个人生无可恋的面对外面的风景——明明是那般明艳漂亮的景色，却触动不了她心防。
这种沉溺到死寂的绝望，林大夫看了两次，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少主的偏执，族长的纵容，族人们的厌恶，安若蛮的厌弃。
像是一根又一根足以压死骆驼的稻草，非得把她整个人压散不可。
“……嗯，随你吧。”
竹奚揉了揉太阳穴。
林大夫温柔的笑笑，“没关系。那位大人会保护好你的，不会再让你陷入那种境地。”
“能在这里呆着，为神明鞠躬尽瘁，我已知足。竹姑娘，我此后就在这里守着你与那位大人，若是有哪里不痛快，你可以告诉我。”
林大夫望着前方的仙岛，望着云桥尽头的鹤童。
声音低了低。
“我拼死，也会带你出来的。”
——他知道，把竹奚带到这里并不是结束。
生活不是话本，一句‘姑娘与公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真的全剧终。
直到人死去前一秒，她的故事仍在继续。
林大夫带竹奚来没有征得她的同意，所以宁愿用终生在桥的这一头守着，也要负责她可能想离开的那百分之一。
“……”
竹奚是真的呆住了。
林大夫的感情，与那几个男人都不一样。
他的爱太纯粹，甚至眼睁睁看着她与其他男人在一起，她与其他男人幸福……
他说愿意一直在这里等。
这个‘一直’有多长？有多枯燥？多寂寞？
哪怕面对着人间仙境，时间长了也会厌倦的啊！
从年轻到年老的过程中，这个逐渐接近死亡的必经之路……任何人踏上去，都会无措，都会仓惶。
更何况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他本不必如此的。
他有大好的前程，大好的时光。
“……你，你。”
竹奚干巴巴的张嘴：“我与那位神明……是旧识。但我对他无意，他高高在上，可能早已忘了我。”
“或许让你带我来，只是想让他的子民挣脱苦海罢了。”
“你不用想的那么深远，想的那样凄惨，或许一切会好起来。”
——这句话林大夫曾经说过，现在竹奚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送还给了他。
林大夫已经想好这件事儿了，无论结果是与否，他都会这么做。
所以心中的负担并不是很重，也庆幸他可以无拘无束的去做。
“嗯，祝竹姑娘如愿。”
林大夫慢慢推着她往云桥上面去。
“！”
竹奚还是有点怕的。
虽然在某个位面，她腾云驾雾过，仗剑天涯过。
但以凡人之躯踏上仙人才能踏上的仙境，她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敬畏、惧怕。
并不是对某个人的，只是……心里自个儿滋生的情绪，无关其他。
“……竹姑娘不要害怕。”
林大夫很贴心的说，“这里我来过两回，云桥很是坚固，也很通人性，不会把我们甩下去的。”
那就好。
看来还认人嘛，甩下去……
等等。
“甩下去？”
竹奚咽了咽口水，“会把怎样的人甩下去？”
林大夫还未回答，便听一道脆生生的童音接道：“会把心思不正、满身戾气的人甩下去。”
鹤童一身白袍，领口处有一点红。
他看起来十一二岁大小，个头不高，却气质沉稳出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
鹤童目光始终落在竹奚身上，没看林大夫一眼——哪怕林大夫才是那个‘引路人’。
他先对着竹奚拱手，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态度竟是尊敬的。
“追随竹姑娘的那几个男人，便上不去这云桥。云桥不认主，却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平日里上上下下，是不敢对它不敬重的。”
鹤童雪白的小脸绷着，装成大人模样：“所以竹姑娘不必忧心。上了仙岛，就再无烦恼了。”
——这简直像个传销头子说的话。
竹奚失笑。
长得好看的小孩子，没人会不喜欢吧？更何况鹤童对自己满是善意。
“谢谢你告知这些，我叫竹奚，你呢？”
“……”
对上这双染着笑意的眸子，鹤童小脸红了红。
他再次一拱手：“小童叫清风，桥那边站着的那个叫明月，我们都是主人派来看守云桥的鹤童。”
他衣襟上有一只展翅高飞的仙鹤，与他举手投足之间透出来的两分仙气相互映衬，倒真是个小神仙。
“好，幸会。”
鹤童克制的抿唇一笑。
紧接着，他看向林大夫——面上的情绪一扫而空，又变成无欲无求的小鹤童了。
他对着林大夫的方向伸手：“把竹姑娘给我吧，你可以走了。”
他说话语气不像是对平辈，而像是对某个下属。
林大夫不仅不恼，还很恭敬的说：“好。”
看样子之前两人见过，也都是这种相处方式。
“……等等。”
竹奚拦住了林大夫的手，微微蹙眉，“清风，我想让他跟我一起去，可以么？一起见那位大人。”
“……这……”
清风有些为难，“可是大人不见外人，只见你。”
——只见你。
竹奚干咳了一下，“没关系的，他……他。”
“清风，你怎么还没好啊？别让大人等急啦！”
明月在桥那头看了半天了，见几人就是卡在桥中间一动不动，耐不住性子，撒开手跑了过来。
他生得比清风看起来要年纪小一点，说话也奶声奶气的。
“竹姑娘好！”
他开开心心的行礼问好，然后又转向板着脸的清风，拽了拽清风的袖子：“哎呀，别墨迹啦！大人等了好久了！有什么等见到大人再说嘛！”
“……竹姑娘想让这个男人也跟着去，我，我不知道大人是否应允……”
清风为难道，“大人不见外人的。”
明月却是不在意的嘿嘿一笑：“没关系嘛，竹姑娘都开口了，大人不会不允的！”
对比清风，明月要显得活泼开朗一些，想问题也没有想的那么复杂。
把这个人也带进去？在没有大人的许可，只凭竹姑娘想法的情况下？
“……”
清风照着他这话的思路沉思片刻，慢慢觉得有点道理。
——是啊，那位大人期盼了竹姑娘这么久，没道理因为竹姑娘一个小小的请求，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