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任她如何吵闹挣扎，男人的怀抱始终清清冷冷的在那里，困着她。
竹奚不想吃饭，纯粹是闹脾气。
她肚子早就饿得受不了了，身上没劲儿也是饿的。
竹奚犯了倔——长这么大，她师父尚且没有这样强求过她，一个自己不想承认不想在一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
她辛辛苦苦做完任务回来，不是要被这么糟蹋的！
糟蹋完还不算，还要屈辱的这么过一辈子么？
不成的，绝对不成的。
竹奚眼尾微红，配着那清亮的眸子——着实惹人爱怜。
可男人铁了心要她乖乖听话，要她今后只知顺从不知其他。
手上略施法术，让她身子不由她自己支配，反而张嘴吃他喂的饭。
“……”
竹奚不想哭的，她感觉这种情况之下还哭特别丢人。
但就是鼻子一酸，眼睛一涩，头脑发热……那泪珠儿，这么顺着眼流了下来，滴落到汤水里去了。
陆回手顿了一顿。
他抿住唇。
‘叮’
汤勺和碗碰撞出清脆声响，原来是男人又将碗放到床头的小桌子上了。
他沉默片刻。
怀中人是无声流泪的，没有呜咽，没有哀鸣，就是闭着眼，眼泪不停地落。
眼泪滴在衣衫上的声音那样轻，他却好像听得很清楚。
“……别哭了。”
陆回说不上心里是愤怒多一点，还是不舍得多一点。
他只知道自己的袖子抬起来了，擦到她脸上去了，力道还十分轻柔，怕擦坏了她的那张娇娇脸蛋。
竹奚身子不能动，男人也幸亏没使个法术不准她哭。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不如一刀杀了她算了。
从前人说身不由己，是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她这是真真的‘身不由己’！
有这么侮辱人的么？
不管如何，她是受不了的，会崩溃的。
“……”
她哭得停不下来，男人也只好一直帮她擦。
哭湿了袖子上一大块儿，她眼睛都红肿了，却还在哭。
陆回真怕她眼睛哭瞎了。
他又抿唇思虑一会儿，松了她身上的禁锢。
“啪！！——”
很响亮的一声，打在神祗的脸上。
要不是陆回反应快，这人已经趁他松懈，挣脱了他的怀抱，站在跟前数落他去了。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待我？！”
竹奚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凡人婚配，尚且有拒绝的权利，更何况我与你们早已结束！”
“那一世的事情，我是对不住你们，可、可与你们在一起时，我也待你们好，我也给过你们欢乐了！”
“我，我费尽心思的做任务，都是因为想回家，想自由……如果早知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哪怕再轮回个七八千次，我也绝不会回来！”
这一刻，师父与师妹的身影在竹奚脑子里，仿佛都淡了。
她自私的想，或许他们是同意的吧？或许他们也不一定非要复活的吧？放他们去轮回，去过下一世的好日子不好么！
为什么要陪着自己，在这一世苦苦挣扎？
竹奚迷茫了。
她当初为什么坚定地想回来？是因为知道位面里的人事物都不是真的吗？
可抱着自己的男人，是真的啊。
那到底……什么才是假的呢？还是世上根本就没有假的？她所坚持的‘求真’‘回到自己的世界’，只是个笑话？
毕竟也曾有过，在一个位面呱呱落地，垂垂暮年的情况啊！
她活了那么多年，被那么多人在乎过追求过，真的……真的都是假的吗？真的只有回家是真的吗？
谁告诉她的啊。
“你是神，你，你很了不起……可我不爱你呀，我不在乎你啊！”
竹奚没有歇斯底里，她甚至越说越冷静。
“你知道系统，该知道我对你们的好感度，从未高过50。”
“也就是说，我从未喜欢过你们，更别谈爱！所以你们的这些情感，对我来说全是负担！”
“你趁着、趁着我不能反抗，做出这种事……你不会以为，时间久了，我就会爱上你，会跟你在一起吧？”
竹奚痴痴地笑了两声，“放——屁！”
她第一次在陆回面前，用这样的字眼怼他。
“我永远永远不会爱上你，我发誓。”
最后一个字落下，男人瞳孔有一瞬间的微缩。
——这是他最怕发生的情况。
做尽了所有，换不来她一颗真心，一个回头，一个友善的、漂亮的笑。
她对他，只有恨意，只有厌恶。
这些情绪永远转变不成善意的、温暖的爱意，喜欢。
“……你不要胡说了。”
男人像是承受不住这么多话，手指抬了下，看样子是想堵住她的嘴。
可没能抬起来，软软的搭在膝盖上，发着颤。
他不敢再去看这人的眼睛——记得她用这双眼信任的孺慕的看过他，就不能接受一丁点嫌恶。
光是想想，都不行。
“我有没有胡说，你会知道的。”
竹奚扯了下唇角，“当然，你身为神祗，知道了也有千万种办法逼我就范。”
“只是逼了我之后，那个我还是我吗？你要喜欢木偶，自己做几个不就成了吗？何苦来哉？”
“……”
陆回仓惶的松开她，将她重新放在床上，急急忙忙出去了。
银色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眼不见。
竹奚疲惫的靠在床头，也不知自己是疲惫个什么劲儿。
她刚醒，又刚吃了东西，只说了几番损人不利己的话，疲惫什么呢？她伤到他了，应该高兴的呀。
说到底，他们两个谁都没赢。
陆回这辈子没喜欢过谁，又孤傲惯了，完全不懂这些。
可竹奚不想理解他，做了这种事——她一个受害者，哪儿来的那么大脸同情施害者？
她想离开，想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研究自己的药草，天天触碰自己喜欢的东西，再不用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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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回在桃花树下站了很久了。
花瓣落在他头发上，肩上，把他淋成了一个粉色的花人儿。
清风和明月躲在一旁看了好久了。
宫殿那边没有动静，大人这边也跟丢了魂似的……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嘛？
天空的乌云是散了许多，只阴阴的，看不见太阳。
“……大人。”
明月先沉不住气，在清风拉了两下没扯住的劝告中，大着胆子走到陆回身边。
他只到了陆回腰际，真真正正是个小孩子。
他束手束脚，小声的说：“好久没看见竹姑娘呀，我有点想她了。”
“……”男人没动。
“上次的桃花酒酿的差不多了，我还想让她看看怎么样呢……大人，您不会是把竹姑娘关在宫殿里不让她出来吧？这样不好的，会把姑娘闷坏的。”
明月一开口，后面的话便刹不住车了。
这是在脑子里想过很多遍的话，顺口溜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