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巫族的镇族大阵存在了很长很长时间,一般的小神仙还奈何此物不得。
陆回修补大阵,都用了一滴指尖血。
不过立竿见影,眼见着那大阵的光晕深了几分,显然是稳固了。
陆回暂且松开竹奚,双手结印,又在大阵上重新布置了一层。
老族长和几个长老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大气不敢出。
等一切结束后,陆回面色微微苍白,像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可他表现出来的,像是只多吃了两口饭那样轻而易举。
竹奚连忙上前,抱住了男人的一只胳膊,眉眼染着忧虑。
“……无事,放心。”
陆回唇角微微勾了勾,对着她安抚的笑。
竹奚看得心中一疼,却不明白那是什么。
老族长心情复杂了起来。
——这人……他怎么会不认识?小瑾求了那么久,苦了那么久的源头,不就是她么?
或许真是无缘吧。
如今她找到了伴侣,来到巫族,小瑾却无影无踪,碰不见面。
等下她走了,小瑾便是真正的错过了。
蛊虫异动与大阵被触动有直接关系,但也不是全因为这个。
他们二人须得在这地方住两日,待稳定后,再离开去办下一件事儿。
老族长把族中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人领着带他们去。
竹奚把陆回扶到床上去躺着,正要转身出门——却被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男人抱住腰。
“……怎么啦?我出去打点水。”
竹奚好笑拍拍他的手。
在巫族人面前那样厉害,那样有威严,这会儿又撒娇啦?
有时候真拿这个仙人没有办法。
“……我知道,”陆回阖上眼,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我想抱抱你,一会儿便好。”
他嗓音有点哑了,整个人也像是累极了,竹奚不好再拒绝。
她‘嗯’了声,乖乖任由男人‘充电’。
——等等。
充电又是什么?
竹奚咬住了唇。
她脑子里怎么总有这样那样奇怪的东西啊?是原本就知道的吗?
可这些……这里不曾有过呀?
还是她涉世不深,没见过?
陆回说话算话,抱了一会儿便真的是一会儿——松开那腰后,他垂眸安静的望着眼前人。
竹奚心领神会,再次扶着他,让他好好躺下休息。
“我真是去打点水……嗯,再找一点吃的,不会走太远,你不要担心我。”
“好。”
男人闭上眼,“快去快回。”
门被关上。
-
竹奚问了几个路人,来到了老族长的屋子门口。
——她知道欺骗是个很可恶的事情,但真的有两件事得跟族长交流。
“是你?”
开门的是个貌美丰满的老妇人。
她眉眼温柔,五官极为精致,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绝世倾城。
与这里的民风格格不入。
竹奚楞了一下。
老族长很快拄着拐杖来了,并不意外她会出现在家门口,“进来吧,孩子。”
他的口吻是对一个晚辈。
竹奚:“叨扰了。”
“……你是阿竹?小瑾念叨的那个姑娘么?”
老妇人显然是老族长的妻子,但竹奚入了门,老妇人却没端茶倒水,而是族长去处理这些事儿。
“我不知道。”
竹奚微微一笑,“我前几天遭遇了一场意外,失去了很多记忆。但我对这里很熟悉,对你们口中的小瑾……也是。”
老妇人面上空白许久。
紧接着,她喃喃道:“失忆了?失忆……”
老族长端来茶水,又用那种竹奚看不懂的眼神盯着她。
——端来的茶清香飘逸,其中带着花香果香,又甜又爽口。
竹奚喝了一口,滋味很是不错。
老族长笑道:“这是咱们巫族的招牌,旁的地方喝不到。”
“从前小瑾很爱做过你喝,你不记得也不妨事——有些事情不记得也好,对你对他都好。”
竹奚放下茶杯,端正了身体。
“听您的话,我与这位小瑾是熟识?且关系很不错?”
别看老族长亲自去烧茶倒水,却也不是哪个人都有这个待遇。
他看起来和善,却不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只对有利用价值的人客气。
竹奚能从那双略浑浊的眼中看出来。
她不会蠢到以为,谷外是个人都对她有好感。
“……是。”
老妇人先一步开口,像是有些不甘——不甘故事的当事人竹奚,把一切忘得那么快,把她儿子一个人,丢在这暗无天日的绝望之中。
老族长则是又懊恼又不敢反驳夫人的话,叹了好几声气。
何苦来哉啊!
做什么要去牵扯孩子们的爱恨情仇?!
她说忘了,便让她忘了不好么!
今日这一看,小瑾是跟她有缘无分的!
老妇人盯着竹奚:“我儿子百里瑾,曾两次险些跟你成亲。第一次,你说外面有事儿,要离去一些时日,他傻乎乎的筹备完婚礼,等了你好久好久。”
竹奚,“……”
“后来你死了,他一度疯魔到放弃自己,不人不鬼的活了一段时间。是我极力劝说,让他去外面寻你,至少把你的尸首带回来,否则就是讹传,是谣言。”
“你可知,巫族少主不能轻易离开领地?他为你,背负了多少?是,他性子偏激,受不得委屈,被他喜欢上是前世造了孽……”老妇人自嘲的笑笑,“他爱你,只爱你!这爱意极致的纯粹,带着属于他的个性、自私……所有人都可以说他错了,你不行啊。”
“第二次——他打断了你的腿,不准你走,你还是走了。”
老妇人说到这里,眼眶微红。
她想到了那一晚,儿子绝望麻木的脸,心里绞痛万分。
“他做错了很多事,我这个当娘的在责难逃。”老妇人,“但孩子,你不能、不能不给他一个机会弥补,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过分,可……”
“抱歉。”
竹奚:“我无法替以前的我做决定。”
“你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记得……我像是在听陌生人的事迹,觉得惊奇,觉得可怕,觉得唏嘘。”
“唯独没有一点心疼他怜惜他,爱他的情绪。这样的我,是根本不适合留在他身边的。”
如果竹奚了解老妇人与老族长的事迹,便会多少理解一点老妇人——但理解不是毫无底线的同意。
老妇人被老族长强行带到这里,成婚生子,足足几十年。
认命不认命什么的,早已被现实打垮了。
她知道儿子的做法是错的,却因自己尝到了这真切的改变,而坚信竹奚也会这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