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爷朝我砸了一盘金子。
「我知道你跟我儿子的事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
接下来是不是要让我带着金子,远离温浅了?
毕竟,我脑子不太好使。
可他叹了口气,却说:
「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
1
我在京城卖了好几年豆腐,街坊邻居都叫我豆腐西施。
我问西施是谁,没人愿意告诉我。
因为我有健忘症,今天的事明天我就忘了。
只有温浅不厌其烦地解答我的困惑。
他是我兄长的同窗好友。
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是他伸手帮助我们。
我想记得他。
所以我找了本空白书,重要的事都往上面记。
但有时候我也会忘了写。
比如今日,我原想给温浅送点豆腐,挑着担子没注意身后有人,就撞了上去,把一个贵公子的衣裳蹭出一块污渍。
这料子,这绣花,我卖一百担豆腐也赚不回来。
我连忙鞠躬道歉,嘴巴都没张,担子就被他踹倒了。
他骂骂咧咧,说我撞到他两次了。
但我不记得了。
我忙翻本子查看也没有记录这件事。
新出的豆腐白花花碎了一地,我手足无措,他朝我摊开手要我赔钱,可我哪儿赔得起。
「赔不起就别吃了!」
说罢还要踹倒另一担豆腐,温浅忙拦着这贵公子,一边帮我收拾,一边替我解释。
「祁大少爷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我知道了天,他是祁风,出了名的纨绔,逗猫惹狗,上房揭瓦,京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我为何会认识他,因为他也是我兄长同窗,还受他不少欺负。
只是我没想到他也来找温浅,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
祁风眉眼一蹙:「你们认识?」
温浅和我一同点点头。
他冷哼一声,「还真是不挑食,什么朋友都交。」
温浅用手帕擦拭担子上的豆腐渣,「她与段离是兄妹。」
「段离?」祁风思索一会儿,猛拍大腿:
「哦~就是那个浑身酸臭,还爱在夫子面前装乖学生的娘娘腔段离!」
说罢全身将我打量一遍:
「果然是兄妹。」
我沉默不语,温浅几次给他使眼色,他都没看见。
「我好久都没见着他了,原来乖学生也逃课啊。」
我淡淡道:「他死了。」
祁风笑了一半的脸僵住,空气顿时安静。
温浅一直在瞅我脸色,我挑着担子走了。
走的时候,听到温浅在数落他。
我兄长是为了救落水的富家公子淹死的,富家公子撒出一把银票,头也不回地走了。
夫子曾说,兄长他最得意的门生,日后定能高中。
这些年我靠卖豆腐供他读书,很累,但我很开心。
他死后我颓废过一段时间,后来一个小男孩给了我一颗糖,兄长当初教他识过字。
「阿姝姐不哭,我叫虎虎,大哥哥说,是大老虎的虎。」
2
兄长是我唯一的亲人,从我记事起,我的记忆里就只有他。
我不知道我爹娘是谁,兄长说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回来。
小时候拿这借口骗骗我就行了,怎么长大还拿这借口。
我知道我爹娘已经死了,我们从外乡逃难来的时候,他们饿死在路上。
那时我尚在襁褓,兄长比我年长不了几岁。
可以说,是夫子把我们养大的。
他特别看重兄长,说他聪明,是未来的状元郎。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温浅的。
彼时我长大了些,温浅总是拿很多好吃的给我,兄长没时间照顾我的时候,是他来照顾我,我也就把他记住了。
以至于后来嗑坏了脑袋,我也还记得住他。
很快兄长学业越来越繁重,我也不能整日闲在家里,就学做了豆腐。
那段时间他俩可吃了不少豆腐,后来甚至听不得豆腐两字,一听就犯恶心。
我却可以将豆腐卖钱了,生意还不错,同时还能赚钱供兄长念书。
我觉得一直这样挺好的。
如果兄长没死了话。
3
祁风找到我的家,硬要帮我做活。
我抱着快散架的担子瑟瑟发抖:
「大少爷不必愧疚,若实在过意不去,可以给我钱。」
他根本没干过这些粗活,惯会使用蛮力,没几下就把东西拆得四分五裂。
我不敢说,也不敢问。
祁风推着石磨脸倏然红到耳朵尖:「谁说我愧疚的,我闲得慌,我想活动活动不行啊!」
有了他的帮忙,我确实省力不少,往日一天才能磨完的豆子,今日半天就磨完了。
他也累得气喘吁吁。
午饭我做了煎豆腐,他一口气把饭吃见了底,不满我居然煮那么少。
我怎知他胃口那么大,这一顿饭起码吃了我一天的饭量。
给我做这会儿活都不一定赚得回来。
他见我碗里还有半碗,伸手给我抢了去,说先欠着,待会儿请我吃大餐。
我欲言又止:「那是我吃过的……」
「我不嫌弃。」
4
他请我吃的大餐,是京城最有名的烤鸭。
好几两一只,我只在门口偷着闻味儿,今天是第一次吃。
本来我不想去的,他霸气砸钱买我一整天。
正吃着,我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以为是我吃烤鸭的模样丑到他了,谁知他突然变得不好意思,「对不起……」
我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
他不耐烦地递我一杯水:「赶紧吃,小爷我忙得很,晚上还要去打马吊呢。」
「你不是说你闲的很要来活动活动吗?」
他顿时噎住,「关你屁事!」
我努努嘴,将吃不完的打包带走,难得吃一次,我带回去给虎虎尝尝。
「哎哟,祁大少爷。」
几个穿着学服的公子走过来,其中一个抬腿踩在椅子上,看着我的眼里全是嘲笑。
「几日不见都那么拉了,居然找这种货色,还给她倒水,哈哈哈……」
他们笑作一团,祁风沉了脸:
「李华,别没事找事啊,我今天没心情跟你吵。」
「怎么还不让人说啦?这种货色跟你很搭,那词叫什么,臭味相投!」
祁风攥紧拳头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那人止住笑,一下下戳着他胸口,拉长声音:
「我再说一遍怎么了。」
「臭—味—相—投。」
祁风一拳头打在那人脸上。
结果就是,他被那几人揍得鼻青脸肿。
我捂着跳动的胸口半天缓不过来,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啊……
「嘶~轻点啊!」
我放轻手劲:「打不赢就跑啊,挨揍了吧。」
「谁说我打不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