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路澄江相知的第十年,他为女主入了魔,杀光了全门派的师兄妹。
我横跨半个九州赶来阻止,妄图唤起他一分清明,却被一剑穿了个透心凉。
弥留之际,我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胸口,问他我们算什么。
他说。
不过过客。
苍梧山的冬天到了,他身上的梅花香气,还是那么克制疏离。
1
「大师姐!救我!」
远处火光冲天,我拄着剑,艰难地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滑腻的鲜血让我数次险些滑倒。
无数熟悉的面目在我面前闪现,几乎令我目眦欲裂。
小师妹踉踉跄跄地撞进我的怀里,平日里挽得整整齐齐发上凝着抠不下来的血伽。
「是路师兄!路师兄他疯了呀。」
我猛然抬头,果然看见远处狂风猎猎,一人穿着一袭喜服、长身玉立,缓慢地提着剑走过来。
剑上血气未消,绵延出望不见尽头的血线。
不得不说,相比于常年穿着的雪一样的白衣,路澄江这样的装扮更加活色生香。
很美,但我的心却渐渐冷了下去。
我颤抖地拔出剑横在身前:「冷静,她没事。」
路澄江发狂是有缘由的。
因为今日本是他和女主大喜的日子。
结果祭拜天地经过门派金光镜时,女主孟心瑶被验出有魔族血统,当场被掌门大长老推下了诛魔台。
于是他成婚当日痛失所爱,堕入魔道,杀害了门派上下三百余人。
但关键是,孟心瑶根本没死。
她作为女主身上保命法器一堆,还有系统傍身,早就金蝉脱壳了。
所以我这个炮灰女配在得知剧情后,风尘仆仆地跑过来阻止,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你信我。」
良久,他似有神色松动,抬起的手臂缓慢下落,嘶哑道:「我信你。」
可作为回应,下一秒剑光闪起。
毫不犹豫。
银色灵剑划过满月般的弧度穿过我的胸口,连带着刺穿我身后的小师妹,又利落地拔出。
血花四溅,我茫然向前栽倒。
路澄江捞住了我,恨道:「可是她,骂了瑶瑶,罪不容赦。」
他伸出手指,指着地上尸体,面色漠然:「他,他,还有他……推了瑶瑶,该死。」
乌黑的长发拂在我的脸上,他清冷依旧,微皱的眉头仿佛在责怪我的不识好歹。
我稍稍低头,闻见他身上未散的寒梅香气。
疏朗恬淡,若即若离。
我费力扶上他的胸口,想要听一听他的心跳,却只触到了一手冰冷黏腻的血——全是我的同门。
苍梧山静得连鸟叫都没有了,这座生气勃勃的小山、养育人的小山,连带着夹生米饭的香气和二十几年短暂日子在血泥里打了个滚儿,悠悠然远去了。
爱笑的师妹、淘气的师弟、不靠谱的师父和长老,总是叽叽喳喳很烦人的小崽子,似乎都化成了一场幻梦。
是意外吗?是劫难吗?
我挣扎了半晌,才拉住手边唯一的活物,我问他:「路澄江,苍梧对你算什么?」
「人生过客。」
路澄江眨了眨眼,声音莫名有些艰涩:「我只要,瑶瑶。」
哦,原来是不在乎。
2
太痛了。
我喷出一口鲜血,却没倒在雪地里,倒在了松软的泥土里。
轻轻的脚步在耳边响起。
已经死去的小师妹为我擦去唇边的血渍。
「师姐明明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调息,怎么还能走岔了路子?」
同时,一股熟悉的清凉的灵力从我背后注入,流转全身。
灵力虽然很冷,但却很耐心,一处一处调解我身体中的郁结之处。
路澄江在为我疗伤。
我一直以为这种沉默的守护,代表着我在路澄江心中有比较重要的地位。
后来才知道,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或者说,在遇见孟心瑶之前,他本身就是这样外冷内热、寡言温柔的人,与我是谁无关。
正以为这是我临终前的臆想。
我手心里却被塞了一枚圆滚滚的玉石骰子。
小师妹托着腮问:「到底救不救这个姑娘啊?师姐,你来决定吧,双数救,单数不救。」
看着她纠结的样子。
我皱起了眉头。
苍梧山逢人便救,怎会退缩。
「可这个姑娘坐的轿子好生奇怪,万一惹上麻烦怎么办?师姐还受了伤,我们自己都多半走不出这十万大山?」
「叮铃叮铃。」小师妹发髻上的铃铛不住地响,冷冽的梅香从身后无孔不入地传来。
熟悉的地名和字眼唤起了我的记忆。
是的,我是想起来,是有那么一次。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次,我和路澄江带着几名弟子在寻找秘境的过程中误入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乃太初剑仙陨落之地,危机重重。
我们自己都险死还生,自然差点违背了苍梧山的祖训,差点没救——女主孟心瑶。
我猛地睁开眼。
群山苍翠,我果然就看见前方高崖之上,停着一乘红色的花轿。
在这妖兽横行,瘴气弥漫的深山中,它的存在本身就十分诡异,更何况上面还密密麻麻刻了无数暗红色的符文。
我不顾身后两人的阻拦,忍着经脉疼痛,几乎是颤抖地走上前用剑尖挑开轿帘。
阳光透入。
轿内的少女施施然睁开了眼。
她有着白皙的皮肤,樱花一样嘴唇,山眉水眼,动人至极。
看见我,她用在我记忆中分毫不差的表情流下了一滴眼泪:「姐姐救我。
「我是山下猎户之女,是被魔人强掳去当祭品的。」
「霁云。」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很有力,「她很可疑,离她远点。」
一朵烟花轰然在脑海炸开。
我眼前一片血红,更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卷了起来。
3
好消息,我重生了。
坏消息,我气血逆流走火入魔,一时失去了修为。
于是我只能坐在石头上擦剑,擦了正面擦反面,反复擦,一直擦,擦得剑锃亮,剑气溢出将周围的落叶都荡开。
我不再为救人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
路澄江又是一个闷葫芦,只木木地站在我的身后。
剩下的小师妹一时六神无主
急得双手合十,神神道道:「剑仙保佑。」
良久,我抬起眼紧紧地盯着路澄江。
果然,路澄江抿了唇,是一贯的冷漠:「我们走。」
和上一辈子一样。
他没走几步就又转过身来:「还是救吧。」
我挑了挑眉:「先拷问再救。」
「她只是个凡人,怕是受不住。」
初见就开始维护了。
果然所有的结果,从一开始就能初见端倪。
我站了起来。
往前走几步,路澄江往后退几步。
他竟然害怕我,也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愧疚。
最后我点了点他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