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毫无征兆地死了,医生剖开他的肚子,发现了密密麻麻的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的碗里似是有米粒在蠕动,公公婆婆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1
我的儿子今天死了。
前几天他说肚子难受,肚子里面痒痒的,有时候还会莫名传出很大的窸窸窣窣的响声。
我婆婆一听就知道说,这是肚子里长蛔虫了,用细棍子勾出来就好,叫我不用太在意,交给她来处理。
消停了两三天后,昨天半夜儿子突然醒了,哭着一直跟我说肚子好痛,我和老公连夜抱着他赶路,去到了附近镇子里的小医院。
等到医生五点上班,再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孩子近期有没有出现营养不良、食欲不振、磨牙的状况啊?看这样子像是肚子里长虫了。」
「之前只是说肚子里有点痒,也没有太多的反应,我们以为是蛔虫就没有太注意。怎么会这样呢?」老公急得脸上快要滴汗。
「我也不清楚。我们这样的小诊所没有大城市那些先进的设备来检测,只能先试着服用洗肠的药物然后打个针看看。」
「好,好。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们说,能治好孩子就好。」
蓬蓬服用药物后,在诊所的厕所里除了粪便就只拉出来一些灰色的黏液。
「妈妈,我怕。我不想走……我怕……」孩子蜷在陈荣怀里睡着了,嘴里梦话似的嘀咕着些什么。
我轻轻摸着他的脑袋:「不走不走,蓬蓬乖乖睡觉,醒了就不痛了啊。」
一路的劳顿终于消停下来,我们坐在等候区,等着医生忙完再来给我们瞧病。
虽然是冬天,屋子里却是暖烘烘的,来看病的人神色各异,操心着自己的亲人。
过了一会,我想再去摸摸蓬蓬的圆脸,触感却如冰块一般冷。
神情还像刚才那般安然,可双颊的红晕褪去只剩惨白。
蓬蓬没有呼吸了。
毫无征兆,毫无讯息。
医生来的时候也是一脸蒙住。
在手术里抢救到一半,两三个护士夺门而出,抱着门外的垃圾桶哇的一声吐出来。
「孩子的肚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蛆虫,胃里面早就被啃食溃烂了。这个……我以前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病例。」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急救室。
「怎么会这样!孩子呢?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老公抓住医生的右臂,嘴唇颤抖,迫切地问道:「求求您,医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去看看孩子吧。」
……
「什么意思?」
「孩子,没了?」
我们站在走道中间,后知后觉。
医生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我们疯了似的冲进急救室。
儿子最终也没有挺过这一遭,由白天的一个精神小胖墩变成了躺在手术台的冰冷尸体。
我呆在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好像这样就不用接受这个事实。
老公坐在一边掩着面哭泣,右手伸出来抓着我的手说:「英子,这不怪你,是我没有好好待在蓬蓬身边,没有早一点发现他生病了。我们带他回家吧。」
2
我是一个在三线城市工作的小学老师,袁雪英。
一次机缘巧合认识了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的小厨子陈荣,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生下了蓬蓬,定居在这个小城市里,生活不算富裕但也安安稳稳、足够吃穿。
两个多月前,陈荣的爸爸妈妈打来电话说,感觉腿脚不利索了,走不动路了,想让儿子回家看看,顺便跟已经四岁大的孙子亲近亲近。
我们夫妻跟他们走动也不算频繁,只在结婚前后看过他们几面,平时顶多也就隔三差五打个电话了解一下近况。
公公婆婆是比较传统的农村人,家里就一个独苗,爱子如命、爱孙如命。
听这意思,也就是想临终了有个人回去照顾照顾他们。
眼看着快放寒假了,陈荣的活又只多不少、不好放下,我就主动说回去几个月孝敬一下公婆。
陈荣对此很是感动,拉着我的手说以后一定不会让我受苦,也不会让我在老家被欺负,只管放松放松,一切交给他来打理。
挑了一个好天气,我们一家三口搭乘公交去了山下的小镇,而后又走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才入了村子。
陈荣出生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村子两百来号人,年轻人都出去打拼了,就剩下一些 50 岁往上的中老年人在这山里。
公公婆婆见了蓬蓬又是亲又是抱,听说是我留下来照顾他们,儿子还是回城里上班后,挤出了一些不太自然的笑容。
之后的几天,我和公公婆婆相处得也比较和平。
我偶尔为准备他们一日三餐、打扫屋子,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我就帮个忙,其他的时间就在陈荣的小房间里看看书、带带孩子,或者自己去田间散散步晒晒太阳。
公公婆婆大部分时间跟蓬蓬一起玩,也没怎么为难我。
陈荣大概过一个星期就会回来住两天,给我带些山里买不到的零食水果。
一切转变始于一个月后。
那天晚上给蓬蓬洗澡的时候,看到他的背上浮起了五六个芝麻大小的红色疹子。
第二天再看的时候,疹子又多了四五个,昨天的疹子变大了,像水痘一样鼓起小泡。
我知会了公公婆婆一声,就带着蓬蓬去镇子里的小诊所看病了。
医生说最近山里头气温变化大,孩子可能是吹着凉风了,背上长的是换季常见的狗风疙瘩,只要按时涂药,过几天就会消掉了。
我买了几盒药牵着孩子回去,每天都会观察蓬蓬的情况。
起初,过了一个星期,疹子都没有要退下去的意思。第五、六天的时候甚至有些要变黑的感觉,红里渗着黑,感觉针一扎都能爆出血来。
到了第八天,疹子才开始慢慢变小,慢慢消掉,只在后背中心留下了一块水痘大小的黑印子,也许是孩子自己抠的时候留下的疤。
再然后,就是蓬蓬过了十几天说肚子不舒服,婆婆说她把衣架拉直给蓬蓬勾出了蛔虫让我不用担心。
3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让我们全家陷入悲痛。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如果能早一点带他去医院,如果能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边不让他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事情本来不会发生。
我们把蓬蓬安顿在了陈荣家后山的祖坟。
晚上,四口人都装作没发生过什么的样子,婆婆像往常一样做了几个菜一盆汤。
腊肉炒白菜、黄瓜炒鸡蛋、烧鱼、萝卜汤,对着这些菜我半点提不起食欲,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蓬蓬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别发呆了,一会饭菜都凉了。」婆婆瞥了一眼我的碗,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冷冷地说着,「早点吃了快去收拾屋子。」
「没事啊,一会我去收拾。今天晚上我得赶回去了,明个早上有个席面要做,搞定了我就回来,估计得两天吧。」陈荣凑过来轻抚着我的背,小声说,「英子,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别伤着自己的身子了。以后的日子还得好好过。」
「好,去回注意安全。」我看着手里的大半碗饭,筷子在里面摆弄着,眼泪却马上要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