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有位同志病的特别稀奇，但是我找不到了，只记得他来自长沙。”

    乱世人人自危，没太多人在意精神方面的问题，于是这家医院就转了行。

    张青柠病的很重，迷迷糊糊之间，有一个人叫悄儿咪来到他的病房，陈皮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他探了探手，只听见陈皮说一句：“那就麻烦你了。”

    有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穿着一身休闲服，白色的胡子有些发黄，笑眯眯的看着病床上的张青柠，他说：“同志，相隔52年终于又见面了。”

    老头自顾自的坐在病床上，开始絮絮叨叨：“半生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吗？”

    没有人回应他，他就继续说道：“老头子我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人，这些年来持续不断的救助中军伤的人，就是希望碰见你。

    刚和你见面的时候，你就中了枪，那鲜血淋淋的我至今都忘不了。”

    “我对精神科也算是大有研究，可是我在你身上竟诊断不出什么，我抱着这个困惑了解了更多的东西。

    我在其他学科的学者那里了解到了一个东西额叶摘除可以使人再无情感变化。只不过风险太大了。

    你身上有我看不清楚的东西，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忘却一切东西，这种行为往往被称为自欺欺人。

    你有自欺欺人的本事，额叶摘除或许只是一个保障，我不清楚到底是你自己动手的，还是他人动手的，但我想知道你怎么成功的。

    这并不是我最想知道的，我最想知道的是……”老者停顿了半刻，一双灰蒙的眼睛看向病床上的人：“你，为什么还会有强烈的情感。”

    “或许别人看不真切，但我太了解这类患者了，他们面部死寂或者呆滞，不喜不悲，甚至没有办法修复。”

    张青柠眸光闪了闪，那一点光很快沉寂了下来，他不做言语，老者又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要死了，同志你还是这么年轻，时间或许可以真正冲刷掉一切，包括我再信任不过的学术。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无数理论被推翻，我都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麻木的追求一个道路，但没有尽头。”

    “于是我开始信佛，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下一辈子的幸福做准备，但是，我全家都在战乱中死去，我那些学术知识半点用都没有。

    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我只能在他们快崩溃的时候给他们心理暗示，让他们能好受一点点，可是我做不到救死扶伤，他们死的时候我都拿不起医疗箱。

    我做不到再欺骗自己了，医者不自医，我医不好自己的心，我也想过一死百了，可是……我是那时候最高明，最有前景的心理医生。

    太多的患者像菟丝子一样，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盼头紧紧的缠附上去，他们央求我不要离开，说太多人的命系在我身上，说我如果离开太过冷血了。

    我想做额叶摘除手术，风险太大，我没有勇气去死，直到我记起了你。”

    老者的眸子深邃，张青柠被他眼睛里的复杂和死寂惊到了一瞬，老者说：

    “原来同志你也会崩溃到想去死，听到你过来的原因的时候，我心里的某根弦断了。”

    张青柠知道他误解了，半晌才开口说：“不，我并没有想去死。”

    老者眸色深深，张青柠垂眸轻声说：“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该并没有做过你所说的额叶摘除手术。”

    老者突然笑了，靠近了一点笃定的说：“你做过，你一定做过。”

    老者看张青柠还想否认，突然诡异的笑了笑：“没关系的，就算你没有做过，也得做过。”

    张青柠：？

    张青柠所有礼貌推辞的话吞进了喉里，看来二月红教他的也不是百试百灵，这人或许有些毛病，还带强买强卖的。

    这事已经成了他的偏执，好像自己不做个手术都甩不掉他，张青柠感受了一下乏力的四肢翻了个身，似乎有些无所谓了。

    张青柠平静的说：“麻烦等一下。”

    老者笑着看他：“你朋友被我引走了。”

    张青柠嗯了一声，半是敷衍的说：“但我又不止一个朋友。”

    小壬暗骂了两句，踹门进来，目光短暂的停滞在老者身上无奈的说：“青爷……你真把我当块砖了，哪有需要往哪搬？”

    张青柠轻描淡写的说：“我可没让你过来。”

    是，没让他过来，小壬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自己乐意过来的哑了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盯上了守在病床前的老者。

    那老者手上拿着一把手术刀，小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把所有的幽怨都倾泻在了他身上，小壬按了按手腕说道：

    “老家伙，打一架吗？”

    那老者笑吟吟的说：“不打，欺负老年人可算不得上是什么……”

    小壬抿了抿唇打断他的话：“我管你是什么，我没有素质。”

    小壬迅速出拳，这里的人大概已经都被引走了，半过来的时候半个人都没看到，带点专业属性的人口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好忽悠人些。

    陈皮也是心急了，青爷口里说出来的话他都得掂量掂量，这鬼东西说的鸟语他就信了。

    那老者笑了笑半是无奈出手抵挡，小壬越打越觉得不对劲，那老者的每个动作都十分凌厉，功夫是极好的，却又点到为止。

    偶尔他还把手中握着的手术刀抛起来，在几个交锋之间精准的落回手里。

    小壬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攻过去，那老者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那一拳头，小壬回头就喊：“青爷，我发现我好像打不过。”

    张青柠沉默两秒果断的戳破他仅剩的希冀：“你就是打不过。”

    张青柠没有着急看着小壬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言语，刚想动手去扯手臂上扎着的针的时候被按住了手。

    那老者嘴边的笑消失殆尽，转而是一种平静和淡定，一只手稳稳当当的钳住了张青柠想要有所动作的手，声音急速变化，是一个淡漠的男音。

    那人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