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弄了一下自己衣衫上的对襟布钮,缓步朝着远处喧嚣的闹市走去。
他似乎看起来有些疲倦,但眼神中的清明是盖不住的,所以他将睫毛低垂下来掩饰所有的情绪。
方才所带来的兴奋被他尽数的压了下去,他又一次觉得自己有病,死寂会让他感到愉悦,而这是不对的,生命是需要敬畏的。
他将二月红所有对他的善意划大,最后把自己厄定在了虚无中,墨守成规的践行着正常人应该如何做。
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他眸中有些情绪闪动,慌乱和恐惧两种情绪在他面上浮动着,似乎经历了什么莫大的苦难,然后他直直的栽倒在地。
川流不息的人群都在忙于自己的事情,有许多人瞟到了他但大多选择置之不理,因为他们认为这种情况太常见了,或许是某处的流民逃难到这里的吧。
他们冷漠的态度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感到不适,因为这是常态,只有几个人惊呼了一声,然后下意识的避嫌似的退了几步隐没于人流。
那么多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朝周围的人喊:“有没有医生,他浑身血污,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样子。”
没有人应答他于是更加高声,有人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别喊了,就算真有,谁愿意摊上一件破事,能少些麻烦就不错了。”
那人沉默两秒有些哑然,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那个唯一回应他的人也离开了,似乎仅仅是萍水相逢,多说无益,任何短暂的交流都没有价值。
他把人拖回了家,收获了别人怪异的目光,和躲闪的步子。
周围的人穿着衣裳各不相同,有的是富贵人家的,而有的人到了冬日连双完整的鞋子都没有赤脚在大街上游荡。
所有人司空见惯,但只不过偶尔总会有些许议论,周围卖报的人声音高昂,汇读着柳条湖被炸毁的路轨和那些虚情假意的妄言,似乎将这个看作一个卖点,果不其然有人围了上去。
稀稀疏疏的议论声响起,他们之中没有人有哀切,有人好奇的问是什么时间,卖报的人说是九月十八,有人切了一声,说这消息太慢了,早就过时了不新鲜。
那卖报的人很不满,说这个地方能在这个时间点传到九月多的消息就很不错了,他可是最新一期信息。
周围环绕的人有人将这件事化为一件谈资,津津有味,露出喜闻乐道的表情,有人沉默着迟迟不敢说些什么,要了一份报纸,那卖报的人笑脸相迎说走好。
张青柠刚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一位四五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憨态可掬显得有些和蔼,他说:
“是我把你救过来的,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肩部有一处明显的刀伤。”
张青柠不讲话沉默很久,那人看着张青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是哑巴吗?也难怪,刚刚在人群里面你不呼救直接栽地上了。”
是谁……上来就给他一刀,明目张胆,关键是他还没看到,他原先是准备栽地上的,但是大可不必这样助攻。
张青柠最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哑巴,眼里噙着悲伤,那人取来纸笔递给张青柠。
张青柠说自己无家可归本来是出来想谋些生计,便和一群同命相连的人一块去某个门店想当劳工,但是哪曾想那门店里头都是凶恶之徒,逼着他们白白干了三四个月。
最后他们合计着想要逃跑,只有他逃出来了,其他的人都被暗害,他自己肩部也中了一刀,并表达对他的感谢。
那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情,见他全盘托出握住了张青柠的手叹了口气,便也交起心来:
“兄弟也是命苦之人,我原先是唐努乌梁海的人,至于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有一年我背井离乡再回来的时候,那里早早的挂上了别国的国旗,我进不去,他们问我来这干什么,我说我想回家。
他们举枪赶我走,我就再也没有回过那块地方,后来我听说那里的中国人被屠戮了好些,我偷偷非法过境,那里早已经物是人非。”
那人眼里藏着悲伤,但似乎多年已过他已经释怀,他笑着说:“想开些,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再回故土,故乡还是原来的故乡,他也还是原来的他,只不过他的故乡不欢迎了他,在故乡的亲人早已经与他阴阳两隔。
张青柠点了点头,那人抚了一把自己扎手的胡子,给张青柠盛了一杯热水,张青柠没有接,那人就把水放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