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喊，越大声越好。”
他特意压了声音，去逼迫那一个人高声呼喊。
应该是身家性命都系于那人手中，被踢了的那个人唯唯诺诺的招呼着众人灭火，一声又一声，声音越来越颤抖，在最后一声凄厉的：“着火了”后，整个人自心口处炸开。
鲜血飞溅，掀起一遭血雾，而后是飞溅的肉沫，和向四周撒去的血液，那中年男子脸上被溅到了鲜血，他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嘴里嫌恶地说着晦气。
那男子嘴中窜出几句脏话，骂骂咧咧的说：“非得让老子找出是哪个杂种干的，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张青柠只是放火，没有打算弄死所有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虽然事情终究会闹大，办完后趁早先离开就好，此地不宜久留。
没有太多时间了，张青柠心中算着时间，如果着实不够的话，那他就想办法再放一把火。
张青柠一间一间的房间探查，他首先排除了那些穷奢极欲，和一些储物或者办事类的房间。
最后停在一间偏院门口，那院口可以说是荒芜了杂草丛生，角落里开着两三个小洞，时不时有老鼠窜出。
房门微掩着，里头传来一少女轻巧的笑声，还有一个男声，那男声浑厚口里不清不楚的骂着一些婊子之类的肮脏词汇，很显然两人并不知道起火了。
火势一点一点的被控制，但没有人在乎那新纳的姨娘的死活，张青柠推开门，抬眼看了看刚刚出声的少女，那少女脖颈处有乌青，显然是被恶狠狠的掐过的。
伤势像是不久之前才产生的，少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是嘴边挂笑恰似铃铛般悦耳，她微微做迎合状，环住那男子头扺在他的肩处，在男子看不见的地方眼眸中闪烁着恨意。
少女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没有什么反应，头都没抬，只是小心的继续讨好着，男子明显来了几分兴致，带着兴味地回过头却发现来的是不速之客。
少女听见男子突然没了声，也抬眼朝门口望去，只是那么轻轻一瞥，她整个人微微发愣，二话不说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狠戾的插在了男子的胸膛。
她将瞪大眼睛失去反抗力的男子踹在地上，下意识的收拢了衣衫，浑身有些颤栗，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半晌她平复好之后抬头笑着说：“恩人，很……抱歉，污了您的眼。”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先前不弄死那人，是因为她不敢更是因为她害怕，那罪责太大了，可不是仅仅只有她一个人担着。
面前的人维护了她那时的尊严，再次见面时她笑着把自己的尊严扼杀。
张青柠依旧平静的望着她，抬手想去拉她，倾颜下意识的想把手放上去，最后却瑟缩着不留痕迹的躲开了。
倾颜没有问询任何问题，她以至于对张青柠这几年来没有任何变化都不起疑心，她或许是不能问也不敢问，就连最简单的一句“可安好”她也不敢。
她依旧在不留痕迹的整理衣衫，但无论怎么样她都觉得自己狼狈不堪，就像灵魂上也染上了污秽的颜色，再也洗不掉。
张青柠没有待她拒绝，拽着她带她离开，倾颜疲倦而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再躲闪，眼中有一点点星辰划过，很闪。
张青柠把她带了出来，因为时间拖的够久，周围隐隐有些骚动了，张青柠带着小心谨慎的避开了，点燃一个火折子朝着后方的院抛去，火蛇刮起阵阵热潮，一点点吞噬那间房屋。
热浪扑打在两人身后，倾颜只是在笑，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她不着痕迹的将视线放在张青柠抓住他手腕的手上。
这次抓拽不是桎梏不是将她拖入深渊，怎么看着，好像是救赎啊……
她有些贪恋的望着，察觉到自己的干什么之后又像触电一般移开了视线，眼角又滑落一滴泪来。
她又妄自觉得自己不配，之前她是倾大小姐，但太久太久了前，那些权势和幸福都离她远远的了。
现在她是什么呢？像是下水道里的蛆虫，肮脏而又令人嫌恶的活着，没有自尊，没有人权。
从云端跌入谷底她不觉得可悲，像是命中注定那艘属于她的船早就被砸碎了，如果父亲活着她的船也不会在。
他会抱着令她不解的大爱，强迫她去放弃此前的生活，她应该与人同舟共济，体验世间疾苦，然后带着慈悲去献祭自己。
可是别人不让她登船啊，被锁在牢笼里回忆父亲的一句：“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脸。”
她就连所讨来的吃食都会分给旁人一半，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倾颜的怨言太深了，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没有革命，人们仍旧被昏暗的势力所统治着，无论是高官还是军阀，她连活着都难，罔论自尊。
其实她也给她弟弟上了一副镣铐枷锁，人活着一定要自尊，挺直腰板活着，没有了自尊，那就不像人了。
倾颜将身上暴露的衣衫拢了拢，但怎么拢都有肌肤袒露在外头，她只是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已经出了沈府，张青柠也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张青柠看着她哭，又看了看她似乎格外在意自己的穿着，想了想之后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给她。
张青柠看着她哭的更厉害了有几分不解但他没有再去理会了，倾颜哭够了之后勉强挤出笑容用最好的状态望向他说：“很感谢。”
倾颜算得上冰雪聪明，她猜到了张青柠在院中再放的一把火的原因，此后这个世上就没有倾颜了，那间偏院只有一具被烧焦的尸骨。
他们不会在意她的，她死或不死，他们一定不会仔仔细细的验尸，他们得到的只能是一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