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接过，灌了好几口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子琰是你姑姑第二个孩子，就出生在这地牢中，现在算算也将近二十年了吧。"
"第二个孩子，那第一个孩子在这里吗？"苏念有些犹豫的问道。
老爷子苦笑两声，缓缓摇头，"是个女娃娃，被摔死了。"
苏念只觉一股火气窜出，垂在身子的手拳头松了又紧，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的问道。"何人所为。"
"柔茵摔的。"
"姑姑？"苏念一愣，但转念一想却又明白过来。
南城曾说过，三家的女子凡是落入到血月组织手中，都会沦为生子的工具，需要毫无羞耻的接受所有进入她牢中的男子。
想明白后，苏念没有再问下去，站起身朝后退去，"崔家爷爷，我想去见见姑姑。您跟着怀玉先离开这里吧。"
靠在铁栏上的崔老爷子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释然，"丫头，崔家除了老夫便只剩你姑姑还有子琰了，爷爷将他们二人交给你。一定要让他们好好活着。"
"那您呢？仇人可还活着。"
"丫头，老夫活不久了，老夫的儿子，孙儿，儿媳一大家子人就埋在这里，老夫想陪着他们。"
说到此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栏杆，满含深意的看着她，声音压的极低。
"丫头，救走你姑姑后，一定要去崔家祠堂瞧瞧，替老夫给列祖列宗上炷香。一定要去。"
"崔爷爷放心，晚辈定会亲自去上香。"苏念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包递到他的眼前。
"这是江南铺子中的糕点，您先吃点，我让人给您弄些吃食可好？"
"好，好，好。"老爷子颤抖着手将那用素帕包裹的糕点接过，浑浊的双眸之中泛着泪花。
"丫头，爷爷想喝南街的烧酒，还有北街的烧鹅。"
"清一，让人分头去买，顺便给老爷子准备沐浴的水，干净的衣服鞋子以及伤药。让后面的大夫尽快过来。"苏念从袖中摸出几张银票塞进十一的手里。
清一立即朝不远处看守的人走去。
苏念则是根据崔老爷子的指引，加快步子朝着姑姑所在的位置而去。
确实就像崔老爷子说的那样，空荡荡的牢房中，一个个土堆前立着简陋的木碑，上面好似刻着什么。
看到这些，她停住脚步，"青鸾，去告诉老爷子，等他身子好些，我们一同将崔家人迁入崔家祖坟。
若是他不在了，这些人的名号可就再也没有人清楚了。"
青鸾的动作很快，苏念找到姑姑的时候，她已经赶了回来。
铁牢之中，一身素衣的女子呆滞的靠在床边，手臂环膝，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团，露出的胳膊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痕。
可她的头发却十分的齐整，一丝不苟的被木簪挽起，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并没有其他动作。
苏念的视线径直落在她腰间挂着的玉牌上，一瞬间眼眶泛红，握住铁栏的手指用力。
"姑姑。"
"姑姑，我是苏少文的女儿。"
"苏，苏少文。"喃喃自语的声音从女子口中传出，素衣女子的身子缓缓转动，空洞的双眸逐渐聚焦看向了铁牢之外的女子。
再触及到那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面容时，错愕在眼中闪过，迅速起身冲到铁栏前，死死的盯着那双桃花眸。
"哥哥。"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中滑落，落在素净的衣衫上，颤抖的双手伸出又缩回，想碰却又不敢。
苏念握住她的手，泛着泪花的眸子柔和的望着她，"姑姑，我是苏少文的女儿，您的侄女。我来接您回家，祖母跟父亲还有子琰阿兄都在等着您回家。"
"母亲，母亲，我想见母亲，想吃母亲做的青糕。"苏柔茵回握着她的手，蓄满泪水的双眸流露着渴望，念念叨叨的看着苏念，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
苏念扫向不远处正在努力开锁的几人，温柔的与她讲话。"对，青糕，祖母做了好些青糕呢，就等姑姑回去。"
"母亲等我，等我回家，等我回家，我要带振哥见母亲，见母亲。"苏柔茵忽然松开苏念的手，转身在地上寻找。
"振哥呢，振哥怎么不见了，要带振哥见母亲，母亲想我。"
苏念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趴在地上寻找的女子，脸色难看，虽然早就料想到姑姑的情况不好。
可她第一眼看到姑姑时，真的以为姑姑还是正常的，可随着两人的交流。
她才发现，姑姑疯了。
或者说姑姑封闭了自己，封闭了那些不好的记忆。
叮叮当当的响声并没有影响到姑姑，她捧着一块帕子温柔的笑着，声音轻柔的对着帕子中的物件说着什么。
"小姐，这锁不大容易开，属下想带人去找找钥匙。"青鸾上前道。
"去吧，尽快。"
"是。"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苏柔茵捧着那方帕子挪动过来，仰头望着她眉眼含笑，"侄女，这都是你姑父送我的，好不好看。"
苏念蹲下身子与她持平，打量着眼前那一根根打磨细致的木簪，"好看，姑夫真厉害。"
"我也觉得很好看。"苏柔茵满意的坐在地上，挑挑拣拣从里面拿出一根木簪，对着她的头比划。
"这个送给你，姑姑跟姑父送你的见面礼。"
"真好看，姑姑帮我簪上好不好。"苏念又凑近了几分，将头上戴着的金钗取了下来。
苏柔茵高兴的应着，动作轻柔的将簪子簪在发髻之中，身子后仰仔细打量着她。
"真好看，侄女真好看，像哥哥。我好久没见到哥哥了，哥哥去哪了？"
苏念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从怀里拿出一个模样古朴的蝴蝶发钗，"姑姑，父亲去给您买发钗了，您瞧瞧。"
"蝴蝶发钗，哥哥买的，哥哥。"苏柔茵将发钗接过，兴高采烈的别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