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看着那道黑白的头像不由陷入了沉思。

    “爷爷？”谢安露出个脑袋，看向房内。

    “来了么，那便找个地方坐下。”老爷子没有回头，整个人显得庄严且肃穆。

    “嗯。”谢安搬来了条小凳子。

    “你是不是好奇，这照片上的是谁？”老爷子轻声问道：“哈哈，是你奶奶。”

    “奶奶年轻的时候真的好漂亮。”谢安有些惊讶。

    “哈哈，那当然啦！当时啊，你奶奶追我追了三年呢！”老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

    “那……奶奶是个怎样的人？”

    “用你们现在的话来说，比较内向，但对认识的人很热情。”老爷子哈哈笑道，眯着眼看着谢安：“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嗯……是我的亲人。”谢安怯生生地说道。

    老爷子摸摸她的头：“傻孩子，我当然是你的亲人。”

    “年轻时的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个齐天大圣呐，我啊！就是她的齐天大圣！”老爷子笑着说。

    对于他的一生，用这段评价恰好不过。

    我曾引领一个时代，却在人们的欢拥围簇中悄然退扬。

    做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娶了个会做饭细心体贴美丽的妻子。

    却又尝到了生活的种种艰辛，越是珍视的东西，越容易随着时间而消去，我当时啊，哭的眼睛都肿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这样也好，她不会老去，她的笑容永远定在年华恰好的二十多岁。

    即便她的脸颊苍白，我还是坐在她的床前，一声声哼着她最爱听的曲子。

    就像当年同桌般，她轻轻哼着，明眸皓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煞是好看。

    可是，她走了以后，我便没有再娶任何人。

    恰至年华恰逢君，今后数生无惊鸿。

    傻吗？傻。我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但是呢？这是我想要的么？

    钱，名声，权利，这些我都拥有过，可在那一纸诊断后，无所谓了，亦如过往的云烟。

    她还是那么美丽，她依旧坐在家中，哼着我最爱听的歌，做着我最爱吃的饭。你说的对，确实难吃，所以独一无二，明白么？

    那日日夜夜中，我都出去吃，独留她一人停留在家中。

    老爷子收起了眼中复杂的情绪：“孩子，你和她真的好像。”

    “奶奶么？奶奶这么漂亮，我怎么比得上？”谢安轻声说道。

    “那当然了。”老爷子看着她的笑颜，也黯然神伤。

    “有些累了。”老爷子靠在椅子上，看着那皎洁的白月光，仿佛能听见她的轻声言语。

    “爷爷为什么会感觉到累呢？”

    “大概，是因为力不从心了吧。”老爷子摘下眼镜，揉了揉眼框，又重新戴了回去。

    “啊？爷爷……”

    “我觉得你和小玄一样，叫我老爷子就好！”

    “啊？”

    老爷子叹了口气：“人的这一生太过短暂，所途经的遗憾难以弥补。”

    “爷爷，你身体有问题么？”

    “哈哈，傻Y头。”老爷子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头。

    “人这一生就如落叶般，终究还是要归根的啊，不论是美是善是恶，终究都会归于尘土，不必为此难过，一切都是自然。”老爷子又侧过头看着那抹月光，眼神不断变化。

    “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么？”老爷子说道：“我最大的愿望呢，就是你们俩高高兴兴，不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们快乐就好。我曾经也是个老古板，可是，哈哈……反正，你们的愿望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咯～”

    在谢安没听见的下句，老爷子喃喃道。

    “对啊，我怎么可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呢？一把年纪行将就木，也看遍了世间的景色。”老爷子一边喃喃着，一边将视线移到谢安身上：“接下来啊，是你们的故事，我的故事早就该画上结尾了，不该被时间拖回，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再看一眼吧。”

    老爷子轻声哼起了不知什么年代的歌。

    就像她当年轻声唱的那般，不过他已老去，她还是那般。

    遗憾么？多少还是有些的吧……

    谢安疑惑地看着老爷子，他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但她知道这对爷爷一定很重要。

    “好了，早点休息吧，我陪你奶奶说会话。”

    在谢安疑惑地眼神中，老爷子关上了房门，面容是那般平静。

    “你也是，早点休息，我没事，这里一切很好，看到你孙女了吧，讨喜吧。”老爷子不知对谁说着话：“可爱吧，和你一样呢。”

    ……

    没有人回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恍惚间，已经是几十年过去了，你那儿的风景，我很快就要看到了，他也快成年了，漫长的岁月，也该要画上符号了。至于他们，我们也相信和爱着他们，不是么？”老爷子哈哈地笑道。

    可依旧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有外面的风声。

    “不聊了，早点休息吧你。”老爷子沉默了半晌后还是站起身，对着那看起来比他年轻很多的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