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太邀请了全南都的豪门贵族，特地为她举办生日晚宴，给足了她这个干孙女面子。

    这样的盛况，原本只应发生在五年前，温家尚在的时候。

    温婉被各种不认识的叔叔婶婶灌了酒，晚宴还没结束，她便借着头晕的理由离开了。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头晕得不行。

    好在除了裴老太太关心了她几句，没有人关注她在不在，哪怕她是这扬生日宴的主角。

    花园里荷花开得很好，清香扑鼻。

    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湖心亭的栏杆上，看着寂静的夜景。

    昂贵盛大的深紫色礼服裙摆拖在地上，整个人沐浴在昏暗慵懒的暖黄色灯光下，长发旖旎，远远看过去，仿佛一幅慵懒却又落寞的美人图。

    裴云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扬景。

    “不好意思，飞机晚点，我回来晚了点，生日快乐。”

    相当温润悦耳的声音，唤醒了温婉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她反应迟钝地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亭子里站着的男人，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单手插在口袋里，身材颀长，黑色的短发下，英俊儒雅，漆黑的凤眸深不见底，比起五年前褪去了桀骜的少年气，多了深沉的城府。

    薄薄的唇角微微翘起，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宠溺温和，熟悉又让人怀念，仿佛五年前他们的矛盾不在，仿佛这五年时光的隔阂也不在。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瓶酒，还有两个酒杯，应该是他拿来的。

    温婉长而卷翘的眼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干涩，“好久不见，”她顿了一下，微哑的嗓音极其缓慢，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缱绻，“云程哥哥。”

    他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抬手倒了两杯酒，“今天是你的生日，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发呆？”

    温婉看着他的脸庞好一会儿，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花园，那里散着一片灯光，生日宴正是在那里进行的，隐隐约约传来人群的嘈杂声，看上去和听上去都很热闹。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便有耐心地接着问：“不开心？”

    她弯了弯唇，虽然笑着，眸底却透出几分落寞，“是有点不开心。”

    “为什么？”

    “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

    裴云程正欲拿起酒杯的手顿了顿。

    她的父母在她生日后不久因为直升机意外事故离世了。

    从那以后，她就从南都最受宠爱的贵小姐沦落成了人尽可欺的孤女。

    她那时候才刚过十七岁生日不久，未成年，再加上本身是学跳舞的的，对金融一窍不通，温父温母过世后，温家的全部家产几乎都落入了别人手里。

    甚至，连裴家都分了几分羹。

    那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温婉见识遍了世间冷暖。

    最后，裴老太太出手保住了她。

    当然，这也并不只是出于善心，也是世家们博弈的结果。

    温婉人在裴家，裴家便能更名正言顺地分食温家遗留的人脉资产。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们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原本只是一句平淡的抚慰，从他的口中说出，好似随便能戳中她的心扉

    温婉的鼻子酸了酸，转过身去，偷偷抬手擦了一下眼眶。

    但是眼泪就好像掉不完似的，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其实她不想哭的，只是这个男人声音和态度都表现得太过温柔，她又积攒了太多委屈，总让她产生一种被关心的错觉。

    可是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不喜欢她，并不是她这一生可以依赖的良人。

    她长大了，亦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冲着他撒娇。

    况且五年前的事，对他们之间关系伤害太深。

    表面的关怀已经掩盖不住底色的冷漠，哪怕她已经醉酒，都无法欺骗自己。

    是的，他可能并不再讨厌她，但除去利益关系外，对她也没什么感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在她止住眼泪的第一时间，旁边多了一只递上纸巾的大手。

    她也没客气，接过纸巾，轻轻按压了一下眼周，尽量保证眼妆的完整，带着厚重的鼻音道谢：“谢谢，还有，对不起。”

    大概是没想到会听到她的道歉，裴云程难得怔了怔。

    “过去都已经扯平，你不必再挂怀。”

    “是吗？”真的能过去吗？

    她笑得有些疏远和落寞。

    他站着，深沉的目光盯着她圆润饱满的后脑勺，声线平稳，“不用太防备我，我是跟他们一样有所图，但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她不会介意吗？”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忍自己的男人身边有个关系太深的小青梅。

    裴云程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五年前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吗？可是据她所知，这五年里，那位可没少出国去找他。

    温婉垂下眼帘，把纸巾攥在手心里，看着池塘里湖面倒影的满月，神色有些恍惚，“为什么分手了？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喜欢不代表合适，也不一定能一直在一起。”他的嗓音被微风吹散了一些，显得有些渺远。

    他似乎不太想跟她谈这件事，垂眸，淡淡地问：“喝酒吗？我特意从国外运回来的，你应该会喜欢。”

    她回过头来，黑白分明的杏眸定定地看着他，“我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了。”

    水润的眸底和微红的双颊都昭示着她微醺的状态，慵懒又妩媚，直勾勾地盯人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魅惑。

    她穿着抹胸的礼服，领子开得有些低，他又是站着俯视她的，从他的角度，很容易就看到了她傲人的曲线。

    喉咙微滚，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好，那就不喝了。”

    温婉笑了一声，脸上舒展出了娇艳的笑容，眸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仰着小脸，半真半假地问：“云程哥哥，老实说，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我很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