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是谁？”张成江继续追问道。

    赵韬没有回答，他低下头去，躲避两人的视线。沉默良久，张成江沉声道：“不准拖延时间！坦白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赵韬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郭孝儒。”

    “郭孝儒？你不是说你不在意他吗？”

    赵韬冷哼一声：“是，我是不在意他，可是我在意潇潇，只要他们还在一起，我就没法不在意他。”

    又是一阵沉默，张成江面对眼前这个商业精英，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局里审的一般都是些带着痞气的社会问题分子，亦或是吵得不可开交的小市民们。这位看起来斯文的有钱人，凭他那“精准的第六感”一定是个“林妹妹”般多愁善感的文人。

    “赵先生，你先在这冷静、冷静。我们等你情绪稳定了再聊。”张成江说完示意林巧乐送瓶水给赵韬，然后带着林巧乐离开了审讯室。

    “夏博士呢？”

    “去吃早饭了吧！您也真是，人家第一天来咱这就跟着干通宵。熊局长要是知道了，不得把您……”说起夏临渊，林巧乐又要滔滔不绝了。

    张成江没再继续听林巧乐的粉丝发言，等林巧乐回过神来，他早已冲回了办公室。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急匆匆地要找夏临渊，大概赵韬和夏临渊身上都有着某种相同的气息吧，让他总觉得夏临渊会审出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但比起审讯赵韬，当前还有一件事更令他头疼——美满小区附近的监控系统过于老旧，监控画面质量很差。且不论目前尸检报告没出来，无法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真是他杀，也很难从监控里找出线索。审讯赵韬也只是权宜之计，得尽量从他嘴里获取点有用信息，毕竟，很少有罪犯会把尸体扔在自家附近。

    “不好了，不好了！”谌志珩急匆匆地跑进张成江的办公室“上边来电话了！”

    “什么？”

    “郭孝儒把周潇潇和赵韬的事发网上去了，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而且有些舆论还指向咱局里，上边要咱赶快解决这个案子给群众个交代。”

    点开热搜，“已婚女主播劈腿钻石王老五不成反被杀”几个字赫然映入眼帘。点进去看，是用户G001发的一篇小长文，里面控诉了自己的妻子——斗牙某百万粉主播如何嫌贫爱富，给他戴绿帽，还说警察对有钱人点头哈腰，对他这种公司小职员就恶言厉色。这篇文章不仅站在性别的对立面，还暗示官商勾结，加之人们的仇富心理，一经发表就引起轩然大波。文中虽然没有直接写出人名，但富有正义感的网友还是把信息都找出来了。

    【A码头车行易哥：是周潇潇吧，我关注她斗牙账号挺久了，之前一直是走清贫独立女性的人设呢】

    【江南探花:回复@A顺子车行易哥:狗屁，上次直播还戴了一块名牌手表呢】

    【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她还说就算是A货她也开心，现在想想真是好笑？肯定是正品才这么说，真是虚伪，亏我之前还喜欢过她】

    【colorful: 别太爱男，要扒也一块扒啊！】

    【热心市民omom：我和她一个市的，我们这最近真的有一起命案，博主说的应该是真的】

    【云里雾李女士：凶手真的是周潇潇的金主吗？为什么要把周潇潇杀了啊？这小作文看得我好迷惑啊……】

    【脆皮阿姨: 男小三果然比女小三更猖狂，女小三要你离婚，男小三要你命啊！】

    【生性不爱笑55: 这拜金女还挺会立人设啊，男的肯定是被她给骗了，唉，可怜人诺。】

    评论里大多是骂周潇潇的，也有批评警察的，借题发挥打拳的也不少，还有几个帮周潇潇说话的，要么也被骂，要么没热度。

    “不是，这么离谱也有人信？”林巧乐不知何时从旁边探出个头来。

    张成江本就青筋暴起，一看发文时间，今天8:10，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来：“这个小兔崽子，还嫌我们这儿事不够多是吧。”

    “志珩，你去和局长汇报，这篇文章纯属造谣。巧乐，你去把夏临渊找回来……”

    “需要我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夏临渊正好从外面回来，一向敏锐的他当然注意到了这边的低气压，他解释道，“哦，路过。”

    张成江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喝了口水，语气稍微缓和了点说：“小夏，赵韬的审讯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一定。”夏临渊点点头，招呼着林巧乐就走了。

    “夏博士，你别介意，队长他平常不这样的，都是那热搜给咱加大了压力。”林巧乐跟在夏临渊后面，试图跟上他的脚步。

    “理解。”夏临渊仍然大步流星地走着，脑子里整理着刚才的信息。

    走到审讯室门口，夏临渊没有立马就进去，而是透过玻璃墙观察着里面的人，赵韬两手相握，大拇指关节抵着眉心，双目紧闭。

    夏临渊敲了敲门：“赵先生，早上好。”

    赵韬这才睁开眼，他看了看来的两人，淡淡地回了句：“好。”

    夏临渊没有立马向赵韬问话，而是转头问林巧乐：“张队长为什么那么生气？”

    “还不是那个郭孝儒造谣，现在好多人都在骂周小姐和我们警局，你都不知道那些人骂的有多难听，还搞荡妇羞辱，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对死者的尊重……”

    林巧乐说这些话的时候，夏临渊始终注视着赵韬，对方的脸上满是阴翳，但一言不发。

    “赵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周小姐关系不一般吧，你对她丈夫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看法。”

    “有点失望啊，在我看来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能力不强却只会抱怨环境，甚至还家暴妻子，周小姐怎么会对这种人渣不离不弃呢？赵先生，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

    “不承认也没关系，周小姐生日那天戴的霍格项链是你送的吧，以及一年以来她收到的所有名义上来自郭孝儒的东西，其实都是你送的，你早就知道她结婚了。”

    夏临渊边说边观察着对面，对面还是不愿意吐一个字，他就继续说：“有时候我在想，一个事业上那么雷厉风行的人，怎么会那么卑微怯弱，只敢借他人的名义表达自己的心意呢。可能是因为爱吧。”

    说着说着，他突然凑到赵韬耳边，用仅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可是你真的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