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口的另一端比起商业街萧瑟许多,四周墙上画着鲜红的“拆”字,只有两家小超市和一家重庆小面店透着昏黄的灯。夏临渊只觉有些恍然隔世,一条路之隔竟相差这么大。“那夜下着大雨,一个女性会走进这幽暗的小巷吗?”
“小伙子,面卖完了,明天早点来!”夏临渊刚登上面馆的台阶就被老板叫住,老板赤着膀子刷着店里堆积如山的碗。
“啊!老板您这生意不错啊,这么快就卖完了!”夏临渊站在店门口,环顾着被油烟熏黄的墙壁。
“不是我吹牛,以前旁边小区还没搬的时候每天能卖四五百碗呢!”老板神色飞扬的说。
“那您怎么还没搬啊?”
“现在店面不好找,我和我老婆最近每天都在找铺子,等找到合适的铺子你记得来捧扬哟!给你五折!”老板夸张地比了个“五”,白色的泡沫弄得到处都是。
“一定,一定。那您平常也差不多这个点回家吗?”
“嗯,天气不好,客人少的时候我就干脆早点回家斗地主了。就前几天,不是下暴雨吗?我早早回去还连赢了几把,赚了不少豆子。”
“那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您慢走,记得下次来吃面哟!”夏临渊早已走出几米依旧能听见老板热情的声音。
另外两家小超市,“小武”超市和重庆小面在同一边,只是隔了三四家空店。“小胡”超市则在小巷的另一侧,两旁是早已打烊的早餐店。夏临渊决定先去“小武”超市瞧瞧,再去另一侧。
“老板您这有电池卖吗?我家空调遥控器电池没电喽。”夏临渊故意支开老板去找电池好仔细看看这店。
“嗯?老板你这店什么味道啊?还挺香。”夏临渊晃悠了几步,漫不经心地翻着货架上的零食。
“哦,杀虫剂,可能还没散,你少闻点对身体有害。”老板蹲在后面的货架,翻找着电池。
“刚听重庆小面老板说你们也快搬了吧,老板?”
“对呀,我打算干脆回老家种田。”
“那您晚上开到几点啊?我有的时候下班晚,想买瓶啤酒回家喝。您也知道现在年轻人被压榨的!”
“大概十一二点。”
“那前几天大雨也这个点吗?那天我回来的时候可淋个落汤鸡!”
“哦!哦!终于找到了!小伙子,你要几块啊?”老板起身喊道,兴奋地笑着。
“两块,谢谢。”夏临渊看着老板激动的神情只能苦笑道,真是泡面没有叉子——倒霉的巧,刚要问到重点就断了。
夏临渊只好走向另一侧的“小胡”超市,刚踏入店门没多久他就察觉了些不对劲。刚刚那家店的地板比这家店的地板要铛亮不少,货物摆放的也有序得多。
“小伙子来买啥?”老板娘爽朗的声音响起。
“买几瓶饮料,待会儿和朋友聚一聚。”
“这么晚还聚啊?年轻人要注意身体,早点睡,少熬夜。喏,饮料在那个架子上,喜欢啥子自己挑。要冰的这边也有。”说着老板娘指了指柜台前面的货架。
“你懂啥子,这是男人的浪漫。”一旁合眼瞌睡的老板突然开口道。
“啥子浪漫?”老板娘揪了揪丈夫的耳朵,示意不要乱说话。
“诶呦,我又说错啥子了?”老板疼得嗷嗷叫。
“您二位感情真好,在这开了好久吧?”夏临渊装作挑饮料时不时瞟向四周。
“都十来年喽?不过马上就要搬喽?还有点子不舍嘞!”老板娘有些感伤。
“那隔壁小武超市也这么开了很久吧?我听朋友说那老板有点洁癖哩!货摆地整整齐齐!”夏临渊随便拿了几瓶饮料走向柜台。
“啥子洁癖?我咋不晓得哩!”
“就是他家的店面挺干净的,地板都一尘不染。”
“我家的地板也很干净啊,我们俩可是天天拖,你看这,都反光嘞。”老板娘不甘示弱。
“那么晚还要拖地,你们也不容易啊。”
“生活嘛,而且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晚,差不多没人了我们也就走了,等你买完我们估计就要关门了。”
“这样啊。”夏临渊拿着几瓶啤酒到前台结账,“那我就不多叨扰了。”
“也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有人和我们聊天我们还高兴哩。小伙子下次再来啊!”老板熟练地结账,说这句话时和老伴儿相视一笑。
夏夜,明星还依稀地泛出点点光辉,寥廓的天幕没有一片云朵遮盖,赤裸裸地迫近。水泥地上层层热浪涌起,再见不到行人的踪影,回应昏黄灯光的只有无休止的蝉鸣。
夏临渊走到一个死角,一身黑的装束让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默默地注视着这条街道,直到最后一盏灯熄灭,小武超市的老板开着皮卡扬长而去后,他才从隐匿的夜色中出来。黑夜与孤独对他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蛰伏在暗处,不被关心反而更令他舒心自在,他该走了。